第72章 不必完美
习羽看起来真的是累了,倒头就睡不一会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微鼾声。
空调的温度打的不是很高,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林屿宁本来觉得她是热了,手触上去才发觉习羽的体温低的异常,额头是,双手也是。
中央空调的面板显示设置温度为21度,室内实际温度为23度。
林屿宁轻按了四下,将温度设置成了25度。
毛巾是新的,就着洗手间水龙头的热水。
林屿宁反复洗了好多遍,拿出来的时候放在手背上带着轻微的热气。
林屿宁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小心翼翼的照顾一个人,帮习羽擦拭的时候,林屿宁在想林岛安当时照顾Félix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心细如发,才能写出如此详尽的备忘录,自己还真的是差的远。
又给她加了层薄毯,习羽额头的冷汗才被林屿宁止住,看着她睡得安稳些了。
林屿宁内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现在的习羽比日暮时分不断呓语的习羽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习羽也没想过她这一觉睡的真的足够久,天已微亮带着曦光。
浑身上下暖莹莹的,之前一直有的寒颤感消失不见,被子被掖的严严实实的,怪不得感觉到分外的安适。
睡前的记忆没有被切割成片段,习羽歪头就看到靠在在小小的陪护床上补眠的林屿宁。
那个床对于他的身高来说真的太小了,身上盖着他自己的冲锋衣,还好看起来并没有影响到他,睡的挺踏实的样子。
病房外的景色还挺好,全开放的阳台视野一览无余,通向阳台的推拉门被刻意的留了一丝缝隙。
深呼吸后仿佛能闻到一股清晨的气息,习羽感觉自己好了太多,眯着眼感受着晨间曦光的变化。
“醒了?怎么不叫我?”
林屿宁睡眠一直很好,他的生物钟向来准时,翻身下床后就看到习羽正歪着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睡的,想着也没什么事,就想让你多睡会儿。”
轻微的点了点头,林屿宁知道习羽向来妥帖。
在洗手间简单的洗漱,病房里的日常用品一部分是医院准备的,一部分是他拿过来的,都不是特别适合女生来用。
林屿宁破天荒的向Anita求助,拜托了家里的阿姨拿着Anita一早列出的清单去采购。
毛巾是湿热的,林屿宁拿走了习羽抱着喝水的保温杯,将毛巾递了过去。
习羽烦躁的抹了抹脸又拿着毛巾连头发一起抹了起来,左臂上的镇痛泵跟着动作来回动。
习羽不安的在镇痛泵上用力的按了两下,药水加量进入身体,飘忽忽的感觉,看得林屿宁心惊胆战的,连忙伸手拦住。
“怎么了,毛巾惹你了?”
“不能洗澡,有些受不了自己脏脏的感觉,尤其是头发,都出油了。”
“等护工来,让她帮你洗。”
“医生愿意啊?”
“帮你瞒着医生。”
不是什么大事,林屿宁不愿意拘着习羽。
越是规则范围内不让干的事,偷偷一起做的「战友之谊」越是珍贵。
习羽也就是现在脑子不转弯,要是医生真的不许的话,林屿宁怎么可能会放任习羽因为舒服糟蹋身体。
Anita列的日常用品家里多有新的备份,阿姨动作很快赶着晨间就把林屿宁要的东西和早餐送了过来。
习羽看着眼前的鱼腩牛肉粥觉得林屿宁有些大动干戈。
“其实医院可以点餐的,你不用特意煮粥或者让阿姨煮,太麻烦了。”
“就这两天,粥还是家里煮的比较新鲜。”
一碗热粥吃的小心翼翼,中途赶上医生查房,习羽将碗碟推到一旁,严阵以待的样子把医生都逗笑了,医生很随和,看习羽的样子生出心思来逗逗她。
“你不用紧绷着,我又不吃人,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还可以,就不太敢动怕扯着伤口。”
习羽端坐在床上,一板一眼的感觉像是小学生在回答问题。
“今天会把你的镇痛泵撤掉,适当的舒展舒展身体,不用总躺在床上,还有家属记得帮忙拍背排痰。”
医生在一遍冲着林屿宁好一通嘱咐,习羽反而被置之度外。
干看着无聊,舀着没吃完的粥继续吃,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眼看着医生离开,脸颊处因为不好意思泛起一丝红晕。
“要不等护工吧,总不能真的麻烦你来做这些事。”
“一些简单的还是可以帮你先做起来的,比如拍嗝。”
习羽被林屿宁逗笑,隔着腹带捂着伤处。
“明明是拍痰。”
还真的是让林屿宁一语中的,痰没拍出来,真的拍出来几个饱嗝。
习羽胸腔处一直的咕噜咕噜的感觉也随着打出来的嗝消失了,呛咳了几声,胸腔共振感觉奇奇怪怪。
林屿宁被突然的几声深咳怔住,拍打的手顿在那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抚了抚习羽的后背。
手术切口太长,医生怕发生肌肉粘连或强直,早早的联系了复健的医生,帮着习羽舒展着肩关节和胸背部肌肉功能的恢复。
真是不巧习羽不仅仅做了开胸手术右臂还骨折了,整个过程都在强撑着,结束之后满身的汗水。
习羽在病床上喘着粗气,看向坐在一旁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的林屿宁。
“你回学校吧,不用一直在这里陪我。”
林屿宁合上电脑,坐到了习羽的病窗前。
“该处理的工作都处理好了,大哥晚一点会过来和我们同步案子的具体情况。”
撤掉了监控仪器和镇痛泵,在药效还起作用的时候,习羽在护工的帮助下洗了个澡。
幸好是短发,清洗起来并不麻烦,护工洗的很认真,吹干之后帮她换了身干净的病号服,习羽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林岛安不直接参与案件,赶着轮休去了负责此案的重案组当志愿工。
Jack被拘捕后很不配合,一直嚷嚷着要找律师,让负责此案的李Sir很是头疼,加上网上舆论满天飞,此刻林岛安来帮忙他当然举双手欢迎。
这种案子,破案难度为0,谜底就在谜面上,但补齐证据链能够向法院提交足以定罪的证据确是难上加难,加上舆论的推动,负责此案的小组焦头烂额。
嫌疑人和受害人都是同一院系的学生,学校立场怎么站都是错,只能表示确认属实后绝对严加处理。
carla那边林岛安也去过了,情况特别不好。
阿文警官很难与carla建立信任关系,包括一直贴身陪伴的李舒然都不能让carla的精神变得更好些,第二天carla直接发起了高烧。
林岛安在carla的公寓外与阿文警官和carla的心理医生沟通了很久,最后也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就只能等,等等看carla身体好一些后精神会不会也有好转的迹象。
“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林岛安到习羽病房的时候习羽刚刚吹干了头发,正是身心最是舒畅的时候。
“那你是没见我上午有多狼狈。”
“怎么了?”
抽空林岛安还去采购了一番,把能想到的习羽住院需要用的物品都买了个遍。
对于林岛安的投喂,习羽再怎么不习惯也渐渐的接受了七七八八,不过看着他手里在整理的准备的这么全面的东西还是有些吃惊的。
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更清晰些。
“谢谢大哥,这些东西我自己都没想到要用,要被你惯坏了。”
“你要是能被惯坏,还用等到现在?”
习羽噤声,有时候林岛安怼起人来丝毫不输于林屿宁。
“视频你给她看了吗?”
收拾的差不多,林岛安做到习羽床边,问一旁沙发椅上的林屿宁。
习羽满脸疑问的看向林屿宁。
“你不说视频被禁了吗?”
“是被禁了,但他第一时间把源视频下载下来了,现在网上还有一些片段在传播,很难禁干净。”
林岛安不知道林屿宁是和习羽怎么讲的,但接下来他要讲的事情全部都围绕着网上的这段视频,他没办法跳过视频讲接下来的话。
“我想看。”
“我不建议你看。”
林屿宁不是不相信习羽可以坦然的应对此事,只是在他看来给习羽看这段视频绝对是二次创伤,他不想让习羽再次直观的去回忆当时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不用看,我可以把问题讲给你。”
林岛安从包里掏出他的工作笔记本,和习羽确认细节。
“你和Jack谁先动的手,你还记得吗?”
“在西环是他先推的我,不过下午在学校的时候,carla当着很多同学的面打过他一巴掌。”
“那个上传到网上的视频的开头是你一直在打Jack,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你们俩都被carla挡了大半,看不到Jack和你的表情,大概有1分多钟后Jack才开始打你。”
当时的记忆习羽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林岛安这么讲,习羽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先动的手。
最近自己和carla确实情绪都不太稳定,有些情绪要爆发的点都不会刻意收着。
“我记不太清了,也有可能在他挑衅后,我先动手,可能性应该还不小。”
林屿宁觉得不太对,叫停两人的对话,坐在床的另一边看着林岛安。
“你现在以什么身份问她?”
双手投降,林岛安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录音。
“当然以阿哥的身份,不然等负责案件的警察来,可就不会像我这么耐心的引导她一点一点的回忆了。”
“谁先动手不太重要,她被Jack打伤的事实是没有办法推翻的,现在问题在于她、carla和Jack之间在整个过程中的关系,视频没有录到声音,carla在整个过程当中都没有反抗,Jack强*奸罪目前证据不足。”
林屿宁反驳,他觉得习羽比carla更坚强更清醒,带着习羽回忆能更好的了解这个案件就没拦着林岛安。
林岛安平日里再平和也还是带着职业习惯,在这件事情上对习羽不免生硬了些,也难怪惹得林屿宁不快。
药效渐渐散去,胸前的刀口开始隐隐的疼痛,原来皮肉的痛感是会比骨头的痛感先一步到达,习羽原本是坐在床上,慢慢的卧向抬起的病床,靠在上面,才缓缓的开口。
“carla被侵犯不也是事实吗?”
“问题在于,Jack威胁、暴力、强制的手段针对的是你,他发生性*行为的对象却是carla,carla全程看不出反抗,Jack目前拒不承认他强制与carla发生性*关系,证据不足疑罪从无。”
“不对不对,现场有第四个人刘成,他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还有录视频的第五个人,他们都是此案的人证。”
“很遗憾,这两位同学都拒绝作证。”
林屿宁看不下去了再次叫停。
“你别难为她了,那两位同学的工作我去做。”
“你知道是谁拍的视频?你认识她,我也认识她。”
习羽的语气笃定,这会儿习羽的脑子倒是清晰起来,分析的头头是道,林屿宁本来也不想瞒着她。
“孙婷。”
伴随着轻叹,习羽被呛咳了几声,好像做完手术后就很容易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右臂的疼痛渐渐复苏,说不清楚的那种隐隐的痛感,像是血液不通的酸麻,又不太像,总之很不舒服。
孙婷,习羽嘴里念叨着,怎么着也是同学,还做过室友。
她手里有证据不交给学校,不交给警方,也不联系自己,选择了一种伤害最大的方式曝光,自己在她眼里到底是有多差劲,一点儿情面都不愿意留下。
“你去吧,今天我轮休,下午我陪她。”
林岛安把林屿宁支走,他觉得自家阿弟在习羽的事情上很不理智,林屿宁作为案件之外关联最密切的人,这么情绪化不是件好事。
合上笔记本,林岛安拿起一旁的水果袋子去洗水果,水果洗好切好的时候林屿宁已经离开。
“很难受是吗?”
“还没到难受的时候,如果Jack的强奸罪不能被定罪,我才会难受。”
水果盘又被林岛安往习羽的眼前推了推,习羽才抬手拿起果叉。
“我以为你会因为你同学不给你们作证难过。”
“我不在乎,刘成在现场的时候就全程冷眼旁观。我和孙婷,也只是同学关系,他们帮我们是我们的幸运,不帮说明我们倒霉呗,遇到这种狗屁事情。”
“无妄之灾。”
“也不算是无妄之灾吧,如果当时我没有和他起冲突直接离开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最近太躁动了。”
林岛安停下手中整理的物品,坐在床边和习羽对视。
“习羽,我要你记住,在任何案件当中,受害者可以不完美,但是施害者总是有罪。这件事情和你和carla怎么做完全没有关系,你们俩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施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