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政策备忘
多线程任务管理绝对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至少对于习羽来说是的。
这个学期习羽任务最重的课题就是「公共政策」的小组作业，还是因为精益求精才导致的任务繁重，通俗的说就是没事找事。
为了能够梳理carla的生平，习羽花时间将小组任务拆分，自己承担了当初固执的要求对性*工作者访谈的那个部分，完成25名女性性工作者和5名男性*性工作者的访谈任务。
韩旭听说了习羽的遭遇，将5名男性性工作者的访谈任务揽了下来。
一来访谈对象难以寻找，需要将大量的时间放在突破关系和转介绍上面。
二来习羽去访问异性性工作者的成功率预估要比韩旭同性去要低。
三是习羽一个人，确实是不安全。
弥敦道的西侧，从佐敦到旺角，屋檐下总会遇到习羽想要访谈的对象。
越是给自己压了过多的重担越是外显着松弛，习羽身上的疲惫感拉近了与她们之间的距离，每日拒访率从最开始的100%下降到70%。
多数的时候，习羽都是选择在工作日的白天去完成访谈任务的，不会耽误到她们的工作时间，也多是在街头完成。
即便是谈的很投机，习羽也不敢跟着上楼，不能随便的挑战人性。
“家里有好几个仔要养，做这个时间自由，报酬丰厚啦……”
“我有艾滋病……”
“年纪小的时候被人骗的，现在也找不到其他工可做……”
“这行来钱快啊！”
“我被轮-J过，我不在乎了。”
“……”
半结构式访谈，引导受访者按照需求方向倾诉是重点，大纲里入行的缘由被放在了后半段。
习羽几乎没有主动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也从未相同，除了各有各的苦外，还各有各的潇洒，其中还有最真实的部分，游离在法律的灰色边缘。
整个过程中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每个受访者都喜欢很细节的向习羽描述她们工作的过程，试图通过非常详尽的过程描述来达到羞辱习羽的目的。
只有carla自杀那天那位是成功了的，习羽感觉自己被她羞辱到了。
她说，「爱*欲裹挟性*欲登顶的时候，好想死在那一刻，她已经不会爱了。」
可习羽觉得，在生死面前人的贪嗔痴恨爱恶欲又算得了什么。
她蔑视习羽，「你未体会过性也未体会过爱，你的研究也只不过是走走过场。」
她说的没错，习羽无从否认，体验派永远比技术流高一等。
习羽猛地想起台湾女作家邱妙津在《蒙马特遗书》里写过一句话，「性*欲、爱*欲、死*欲，三者最强烈的时候是一致的。」
换句话说，当欲望登顶时，不是涅盘就是毁灭。
习羽是不懂，她没体验过，也大为震撼。
还记得第一天，在carla的公寓里，李舒然反复地问过习羽多次同一个问题。
李舒然问，「如果你过世了，你会希望你的朋友这样整理你的生平吗？」
习羽答，「不希望。」
习羽再答，「身后事与我无关。」
习羽又答，「她已经不在了。」
每次给李舒然的回答都不一样，习羽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有人味儿，挖掘着她作为一个人最原始的最真实的部分。
访谈是在几天内集中完成的，赶在小组设定的碰头时间之前。语音转文字的工具过于垃圾，准确性低到可耻的地步。在小组讨论前，习羽将四人聚集到一起，校准录音。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她们录音的？”
袁梦霞很是疑问。
“这种课题，请坦然的做个调研流氓，一切会阻碍进程的道德准则，该不遵守就别遵守了，我根本就没告诉她们我在录音。”
另外三人对习羽的坦白有些震惊，片刻过后一齐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我也是这么做的。”
韩旭也小声哼哼。
“狗熊所见略同么。”
陈霖负责的是嫖客访谈，同样也是小样本30名受访者，梳理下来结果很有意思。
通过路上偶遇收集回来的200份问卷的公众视角调研和30名嫖客以及30名性工作者的观点和态度千差万别。
习羽判断的没有错，定量问卷有局限性，回收回来的问卷信度和效度都达不到要求。
四个人边校对边做总结建议，韩旭的速度更快，直接以ppt的形式呈现，连做ppt的过程都省了。
习羽无意间扫到韩旭的电脑，非常无语。
“大哥，你能不能不用这么大尺度的配图？本来我们就是最惹眼的，我不想成为这堂课的经典案例！”
将电脑调转，韩旭扮做无辜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我这图尺度大吗？”
“把「吗」收回去，爸爸觉得大！”
习羽和袁梦霞对视，把原本对韩旭的嫌弃转移到了陈霖身上，男同学为什么永远对爸爸梗乐此不彼。
韩旭指了指习羽电脑上的几个单词。
“你还说我，你这尺度不大啊？什么叫设定固定的聚合性场所？皮条客聚会啊？你还想开妓院不成？”
“我没写全，参考澳门赌场模式，发牌照”，习羽解释道。
“官控私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事和赌博还不一样，上不了台面的吧！”
袁梦霞算是四个人当中态度最保守的那一个，她一直主张是收和罚的政策。
“建议肯定是先大后小，艾滋病等一些主要是由性传播的疾病，在目前的政策下很难控。现在的政策不也是法无禁止的状态么，我们只讨论学术状态，要大胆！而且我的提议只针对本地，衍生问题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如果是内地，没有学术讨论的意义……”
如果这个课题在carla的事情之前，习羽的思绪可能不会这么发散，成长在习羽的身上有种揠苗助长的态势。
「公共政策」的开课教授很忙，这堂课的小组汇报被拖到了考试月的时候，不过也给了四个人不断完善「政策备忘录」的时间。
韩旭一直没放弃林屿宁这个外挂，mon core的课程结束的早，韩旭在助教工作结束后还约了两次林屿宁的办公室时间做咨询。
原本小组汇报习羽是不上讲台的，袁梦霞和陈霖的考试和汇报的时间撞档，最后只能她和韩旭两个人负责汇报。
他们小组是最后一组，也因为很多同学对这个课题感兴趣，汇报完了也不走，就等着听性*交易进一步合法化的政策建议。
习羽也知道那些激进的政策建议自己来做汇报在性别上更具有戏剧性，韩旭这么外放的性格用来陈述调研结果真的有些暴殄天物。
ppt是韩旭做的，最后一页放的是警示，上台之前习羽反抗了多次都无效，也只能硬着头皮照着读。
“最后，友情提示，请合法疏解性*需求，记得一定要戴*套，保护好自己！”
习羽陈述完，整个课室气氛诡异，同学们想笑不敢笑又憋的很辛苦，教授起头鼓掌，紧跟着爆发出一阵强有力的掌声，大家像是在用掌声疏解着笑意。
林屿宁起身从阶梯课室的后门离开，习羽还没上台的时候他就来了。
韩旭因为这个课题来咨询了很多次，他也很好奇他们这个课题会做成什么样子，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习羽，在项目里，她好像总能和不同性格的同伴碰撞出精彩的火花，还真是意外之喜。
“你觉得教授会看上我们这个课题吗？”
韩旭凑上来问习羽的看法。
“有一点我是很自信的，他应该没想到我们真的可以访谈到那么多那两类人，分肯定低不了。”
习羽收拾书包，准备去吃饭，这种强度的汇报结束，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习羽要去吃饭。
“我是这么俗气的人么，我是想参与这个课题的后续项目。”
习羽坦然道，“我不觉得他最近会把这个项目提上议程。“
”首先，这个问题在社会上并不紧迫，没必要打破现有的社会平衡。“
”第二，做起来难度太大，这是一个系列性的政策变动，而且政策变动后还需要监控新政可能衍生出来的新问题，费钱又费力，出力不讨好，政府肯定不愿意支持。“
”最后，我们这么激进，即便教授会用本科生，他敢用我们吗？这个话题多敏感多争议，你今天在讲台上已经感受到了吧，还第一次见最后一堂课所有学生都听到最后的。“
韩旭一直跟着习羽到餐厅，习羽顺手给他也买了个牛肉汉堡套餐，这哥们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
“那你看来，教授在课堂上设定这个课题的目的是什么？”
“这课这么无聊，总要有个猴才能耍的起来么，教授要的是焦点和课堂气氛，我们求的是高分，各取所需，课题做完就是结束，没有后续可想。”
习羽存了心思逗韩旭，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你一个学心理学的，为什么对政策这么感兴趣，访谈对象的心理问题不值得研究吗？”
这堂课，从习羽对自己的评估标准来看，根本不及格，习羽对这个专业的兴趣度不高，完美主义的人学这会把自己先搞死。
“你不也是学社会学的么。”
“所以，我不专业啊，你应该去缠着另外两位，让他们带你飞。”
习羽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外放性格的同学，不讨厌，不过也确实超过了习羽可耐受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