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向下爬山
记忆一旦被激活，嘴上就忍不住背了出来。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蜀道果然难啊！
路平背诵课文的声音越来越大，把跟在身后的众人都听懵了。
这种情况，这人竟然还有心情背诗？！
还背《蜀道难》？！
“老大，你如果觉得紧张，像平时一样随便说两句玩笑话也行啊！怎么还诗兴大发，做起诗来了？”
头顶传来小鱼儿的声音，“不过这诗听起来不止顺耳，似乎还很应景？”
这个文盲！
“小鱼儿，你小声点！”
“身为我的小弟，说出这话来实在太丢人了！”
“看来等回去之后，我不仅要督促你练功，还得给你恶补文化课才行了！”
小鱼儿没懂：“什么意思？”
铁心兰提醒道：“笨蛋！他刚才背的，是《青莲诗集》中的一篇，名为《蜀道行》，听说是一代江湖奇人青莲居士，游历蜀中郡时，根据这里的环境写的！”
“青莲居士？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小鱼儿出谷之前，曾从杜杀等人口中听说了不少上一辈的江湖名人，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据传这個青莲居士是东武林人士，剑法超群，在文学上的地位更是空前绝后，却只在多年前来到南武林游历了数载，留下剑道传承后就匆匆离去。”
“他还有留下传承？！”
“有啊，就是现今的古岳派！”
听到这里，路平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多年前，具体是多少年前？”
铁心兰想了想回道：“也不远，似乎……就几十年吧？据说当时他还很年轻，习武之人体魄强健，说不定那位前辈现在还活着呢！”
还活着……真的假的啊……
铁心兰又道：“其实相比起剑法，大部分人知道他的名号，还是因为他的诗文，但习武之人又有几个肯耐得下性子来读书的？所以江湖上认识他的人并不太多。”
小鱼儿有些讶异：“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
铁心兰看到他那吃惊的模样，心中隐隐得意：“别因为我练的是‘疯狂一百零八打’，就以为我是个不通文墨的草包！我年幼时也是读过几年书的！”
小鱼儿大笑：“原来眼前竟然是铁大才女当面，失敬失敬……”
有了两人的插诨打科，其余人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虽然这一路上依旧惊险，但也没少了乐趣。
终于，几人来到了山岚最浓之处。
“再往下就是雾最浓的地方了，约莫有二十七丈左右，大家一定要小心，紧跟着我的步伐，不要踏错了！”
二十七丈，换算下来大约是九十米，相当于30层楼那么高，加上视线受阻，将下来这段路是绝对的惊心动魄。
瞧见脚下依旧看不到底部的浓雾，众人的手脚开始发颤了，从悬崖顶端攀爬至此处，不仅在精神上是一种折磨，在体力上同样消耗巨大。
“我突然后悔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客栈的时候，我会一时脑热，选择和伱们一起来这种地方？”
慕容九的脸甚至比山间的雾气还要白。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想想你们慕容家在江湖上的荣誉，再想想‘慕容九秀’的名望，你也不愿意堕了几个姐姐的名声吧？”
明明话很正经，但怎么听起来语气怪怪的呢？
慕容九想不通。
“……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就是被你这小子的花言巧语骗来的！”
路平嘴角一抽：“天地良心，我当时可是让你们自己选的，还明确说了‘不强求’，是你们自己要来的，别平白污蔑人清白啊！！”
稍作休息之后，一行人继续往下。
一丈……两丈……五丈……十丈……
越往下爬，周遭山岚越重。
进入浓雾十五丈之时，常人已经无法用肉眼看清三米开外的一切景象，一行人只能根据前一人移动的痕迹，越发小心地向下走。
然而命运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片峭壁因为长年累月在暴露在阳光和山岚当中，有些地方风化严重，根本经不起略大一点的重量。
在经过一处陡峭之地时，慕容九刚把脚踩在突起的石块上，那石块突然就塌了下去！
向下攀爬的过程本就是前后借力，先站稳下一步，再收回上一步的，如今下一步的落足点崩塌，上一步的力又正收回，身体便无处借力。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慕容九没反应过来，一脚踩空，整个人直接摔了下去！
坠落的身躯，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让身在下方的路平感受到了视觉、听觉，甚至是触觉上的冲击。
因为人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也幸好，是砸在了他身上。
根据动能计算公式可知，物体运动速度越大，动能越大，再根据自由落体运动计算公式，可以得出物体下坠距离越长，在终点的瞬时速度越大的结论。
而在攀爬的时候，慕容九距离路平不到两米，所以她下坠的冲击，还在路平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虽然脑袋上的软肉来得突然，但路平还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疾手快，舒臂一探，抓住了绑在慕容九身上的藤蔓。
“好险好险……”
然而还没等路平得意自己英雄救美的壮举，头顶上再出变故。
就在之前慕容九掉下来的刹那，上面几人都听到了她的叫声，可又因为受制于视线不清，一时关心则乱，原本体内运行得小心翼翼的内力，终于还是出现了岔子。
真气紊乱，气息和力量自然也受到影响，再到反应过来下面有路平看着，应该不会出大事之时，却已经迟了。
一人分神，两人脱力，三人错愕，四人摆烂，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队伍，此刻如倒塌的多骨诺米牌，接连掉了下来。
路平顿时瞳孔一缩：“这群家伙……不会是商量好了，合起伙来坑我的吧？！”
如果只是一个人掉下来，我还能接住，你们五个一起掉下来，难道还指望我多长出四只手来捞人吗？
电光火石之间，路平肾上腺素暴涨，头脑思路竟然比平时更加清明。
事已至此，只能一赌了！
“接着！”
路平一咬牙，双腿在脚下所踩的地方用力一蹬，整个人从峭壁之上跳开，同时双手左右开弓，将手中的慕容九朝着刚刚止住下坠趋势的的张菁用力抛了过去。
听到声响，张菁条件反射伸手一抓，恰好抓住了慕容九的臂膀。
双手得到解放的第一时间，路平立刻运转心法，磅礴内力化作狂风向上一推，赫然便是儒教镇教绝学。
“君子风！”
自下而上吹起的大风，让众人下坠的趋势得到缓解。
但路平还是失算了一点，那就是气体流速对空气压强的影响。
君子风虽然托住了正在下坠的五人，却因为身前身后两处地方空气压强的差异，让他们的双手脱离了正攀爬着地那面峭壁。
抓不住峭壁上的岩石突起，自然只有再次坠落的份。
“真是麻烦……幸好我还有一招！”
察觉君子风无用，路平暗骂一声，双手招式变化而出。
“抓风成石！”
一时间，抓风成石和之前使出的君子风，形成连路平自己都没想到的连招，在六人下方凝聚出一块巨大的石台。
路平在石台上借力一踩，跳到峭壁上，直奔离自己最近的一条粗壮藤蔓之上，同时掌间真气转化，用出天绝六式之一的‘匣剑帷灯’。
剑气割断藤蔓，那藤蔓落入路平手中时，便成了救命的绳索。
路平将绳索用力一甩，一手自己握着，一头缠住下坠的几人，再使出一招千斤坠的功夫，便带着众人稳稳地落在石台上。
“打开降落伞，跳！”
从失重到站稳，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路平的身体已经窜了出去，随后耳边就传来‘嘭’的一声。
再定睛一看，纵横交错的竹架已经撑起一块巨大帆布，托着路平缓缓向下坠去。
“我们快跟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小鱼儿，他的机变能力远超另外四人，也是唯一一个不需要路平帮忙，就能借着风力落在石台上的人。
小鱼儿领先他人零点几秒稳住身形，也就将路平的动作看得更清楚，在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照猫画虎也是向外一跳，然后打开了刚才准备好的降落伞。
剩下几人大喘了几口气，终于回过神来，纷纷紧随其后。
半晌后，六人终于顺利到达谷底。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都欠我一条命。”
面对路平的言辞，五人同感惭愧。
明明一开始说的是大家一起来寻宝，结果这一路上，他们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还一直拖后腿。
“我反正已经有20年是你的了，也不差一条命。”
每到这种时候，小林总是第一个表态，我心甚慰啊……
就是为什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种债多不压身的无赖感呢？
“你都自称是我老大了，当老大的护着小弟的生命安全，合情合理吧？”
这话也有点道理。
路平点点头，将目光看向三女，眼神带着几分热切：“你们呢？”
虽然他们已经组队下过峨眉密道的副本，还经历了户外踏青、爬山，和惊险刺激的跳崖运动，算得上同生共死过了，但毕竟只是昨天晚上才认识的，认真算下来，到现在还不到一天时间。
自己可向来不介意挟恩图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