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宴（十三）

秋夜闷热，兰玉麒在外东奔西跑一下午本就出了一身汗，如今更是浑身黏腻难受。

就在这时天际最后一丝微光消失，墨色侵染大地，眼前如同被夜色蒙上了一层纱，在这黑夜十分没有安全感。

四周墙面一瞬间褪色，老旧的水泥墙面露出，简陋得铁架床，变成两张掉了漆的木板床，床板上铺着一层草席，床上发黄的三件套变成打了补丁的一床薄被褥，漂亮的钢化玻璃变成了蓝色木制窗框嵌着模糊不清的老式花玻璃。

一切都在黑暗中悄悄改变。

室内温度一下降到冰点，一冷一热刺激的人鼻腔痒痒的，就要打喷嚏，兰玉麒舌头顶住上颚，大口大口无声呼吸，双手交叠紧紧捂住鼻子，秉承着被不能发出声音的念头死死压下冲动，平息后身体条件反射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咚咚咚......”沉闷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吱......哐”大力开合抽屉声，“吱嘎......”老旧木门开启......

“咯吱咯吱”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发出哀鸣，沉重而缓慢的步伐缓缓接近楼下，越来越近的粗重的喘息让兰玉麒松了一口气，起码来人暂时还维持人形？

那声音被这寂静的夜无限放大，好像就回荡在她的耳边。

适应了黑暗的兰玉麒这时才发现屋内的变化。

昨夜同样的时间段还没有这种改变，至于更深的夜里就无从得知了。

兰玉麒缓缓爬到老旧的木门后，就着坐在地面的姿势睁着一只眼透过门板缝隙向外看，黑暗中勉强能视物。

她发现来人已经走到了堂屋，看个头不高但身形挺拔，朝里面八仙桌走去。

“呲”，一朵火苗在黑暗中出现，原来是这人点燃了火柴，微弱的光照下，她勉强能看清不知何时白日里空荡荡的八仙桌摆上了蜡烛和香炉。

来人微微弯腰凑近了两侧的蜡烛，两团更大的火球出现，一瞬间驱散堂屋的黑暗。

借着被点燃的烛火，兰玉麒清晰的看到来者是个女人，看身形并不年轻，土布衣裳整齐干净没有补丁手臂绑着一块黑色袖布，肩侧往上，油亮的麻花辫在耳后盘成一个大花苞一朵白色绢花簪在上面，耳垂被沉甸甸的金耳环拉扯向下，面容被完全遮挡，左手臂挎着一个米黄色草编提篮。

女人将提篮放到桌面，取出一个个圆盘，排成一列，又将昨日见过的苹果、米饭等依次放好。

取出三根线香侧身对准香烛的火苗一齐点燃，女人露出侧脸赫然是年轻些的奶奶，奶奶手里握着点燃的香，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语，低头径直插入香炉，随后抬头久久不动。

压抑的哭声传来，兰玉麒视线向上这才惊讶的发现，那空荡荡的墙面高高挂着一张年轻男女靠坐的黑白相片。

六目相对，兰玉麒恍惚间看到相框中人流出血泪。

兰玉麒顿时一个激灵，收回视线不敢再看，没平缓多久的心脏，又因这惊悚的一幕急剧跳动，就要跃出胸腔。

就在这时八仙桌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在门口站了一会，同兰玉麒只有一门之隔，又不知为何没有继续，迈步离开。兰玉麒这才彻底放下心。

外面一切静悄悄，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动静，兰玉麒犹豫要不要出门夜探村东，就算现在明显是时空转换，毛毛作为犬类寻物的天赋技能也能带她找到正确的路，不担心回不来，但是她就怕和女鬼撞个正着岂不是上赶着送人头。

心中无法决断，突然想到周青芸誊抄的村长日记她还没看，正要推一下一直守在一旁的周青芸，院中突然传来响动。

楼上传来两道交叠的急促脚步声，透过缝隙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快速冲出堂屋，很快院门被打开，门外的吵闹声彻底传来。

隐约能听见妇女老人的痛哭声，男人的叫骂声，大概意思是要去找谁寻仇，不时传出村长大声的劝慰，吵吵嚷嚷的如一台主次并不分明的大戏。

见门外热闹，兰玉麒怕错过消息，还是决定趁此机会悄悄偷溜出去。

取出提前准备的黑色夜行衣快速换上。叫上周青芸，俩人合力悄悄卸下后窗，兰玉麒顺着狭窄的窗户翻出。

凑到昨夜那颗大树前，细细感应一番毫无鬼气，好似昨日的经历就似一场梦幻泡影，但兰玉麒心中清楚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只能说这个时间节点女鬼还没有侵占大树生机。

前院叫嚷声越演越烈，兰玉麒回到窗下小声交代周青芸不要相信任何人，屋内门窗都要贴上平安符，这期间就算是她要求开门都不要相信，她自有办法进屋。

兰玉麒厚脸皮收下同伴递来的又一张平安符，留下足够的食物叮嘱她尽快喝完水。

一身黑色夜行衣融入夜色，翻出院墙，远远坠在点着火把举着锄头、铁锹的一群人身后，看样子村长没拦住闹事的众人。

左闪右躲一路尾随，发现这帮人直奔村东，兰玉麒心中一惊，过去难不成出过什么大事？可在槐树的记忆根本没有这一幕。

顶着疑惑兰玉麒来到了距离人群只有十米远的柳树下，催动功法和树干气息融为一体，又爬上枝头俯视众人。

一路紧盯目标追赶，兰玉麒还未细看夜晚变化。

火把将四周照的灯火通明，她惊讶的发现村东一排排的都是破旧的泥瓦房，有玻璃的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窗户都是草纸浆糊而成，到处都彰显这个村庄的穷苦破败，村长家那种二层小楼还真是鹤立鸡群。

四周萧条之景映入眼帘，兰玉麒心中事件发生时间由二十世纪初往回拨到了九十年代。

路面还有黄土混合着细碎冰晶被火把照耀的闪着微弱亮光，兰玉麒这个角度将一切纳入眼底，连通大树的视野都不需要。

打头的四十岁壮汉狠狠敲击这家大门，但久无人至，渐渐的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不顾村长阻拦，哗啦啦一帮人踢翻木门，冲入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