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文豪野犬:黑之时代04
【织田作之助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快。
一路翻身跑下楼梯、跑出旅馆、奔向狙击手所在的大楼、以至于筛选出敌人可能的逃跑路线……脑海中一系列的反应与行动被解构成实时的画面,同时拨通了太宰治的号码。
反应速度完全不是“不会杀人”以及“只能做杂事的下级成员”……不,在确定他拥有异能力的那一刻起,就不能再把这个人当做什么普通的“下级成员”了。
“太宰吗?”
织田作之助低声发问。
太宰治的声音,和之前故意使坏收拾人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哎呀呀,织田作会给我打电话还真是稀奇啊~这是要出什么大事的预兆呢!猜猜看——你是不是突然想到了个超有趣的笑话……”
“我被人狙击了。”
这一句话出口,电话对面的气氛霎时改变了。对面变得异常安静——安静,且令人恐惧。
织田作之助像是什么也察觉不到一样地迅速说。
“就在安吾的房间里,现在我正在追狙击手。狙击位置是古书街的大楼里,要逃跑的话只能从国曜寺方向或者码头的货运口、再或者御船商店街背后——”
“就是说要我去堵路喽?”
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瞬。
他和太宰治……也许……应该……称得上是“朋友”,但这不能改变二者之间的地位差距——身为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是组织中地位仅次于首领的统帅者,一般来说想见他必须先向随从请示再等上一个月。
直接打电话过去让这样的大人物做事,用什么来打比方比较好呢——就像让总统替自己遛狗一样。
“太宰,我手上有‘银之神谕’。你不介意的话——”
“别这样。你现在遇到大麻烦了吧?”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平静的,“我这就派人封锁路线。可别追得太深了啊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简单道谢之后挂掉了电话。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狙击手”。
他知晓狙击手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也知道为了射杀目标,狙击手甚至可以一连几天保持同样的姿势。但这是“为了射杀目标”这个大前提——
也就是说,狙击手埋伏在那里,准备射杀的目标,到底“是谁”?
是坂口安吾吗?若是如此,他为何会对织田作之助开枪?
是织田作之助吗?那为何不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开枪?
难道是,要射杀发现那个白色保险箱的人吗?
织田作之助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人物,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原因,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坂口安吾恐怕正身陷巨大的麻烦之中。】
#如果说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关系很好,倒也确实是很好的……
#我懂。真难得,是看起来更冷酷、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太宰治,要更加重视这份友谊啊。
#也称不上是谁“更加重视”,但织田作之助出乎预料的有一点距离感倒是真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世界的无赖派几位文豪,尤其是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几位的关系很好,所以本能地觉得无论哪个世界,他们的关系都一定很好……
#毕竟是在黑手党这种特别讲究身份地位的地方,明面上的身份差太大,就不仅是相处起来有负担了,甚至真的有可能性命攸关吧。
#“朋友”会成为黑暗住民的弱点呢。
#杀手没有资格拥有朋友……想必黑手党也是一样的。
#这种东西并不绝对吧。也许拥有朋友也是一种“治愈”呢?
#也是有人会因为存在“想要保护的人”而鼓起勇气、拥有力量的。即使是黑暗中的住民也不会例外。
#没错!我从来不觉得,成为黑手党了就不能拥有朋友啊!不如说,就是为了和朋友们迎来共同欢笑的明天,人才会渴望力量的!
#太宰治(来自文豪野犬世界):噗。哈哈哈。真是杰作啊。说的太好了!鼓掌!
#啊……?谢,谢谢……?
#噫,是本人啊!
【织田作之助轻易躲开了敌人的偷袭。
敌人是的全身裹着破布、像是个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但仔细看去,无论是刻意抹去所有易于识别的特征的伪装手法,还是熟练精巧的战斗功底,都证明了对方绝不是一般人。而且毫无疑问,他是奔着取织田作之助的命来的。
织田作之助轻松避开敌人的攻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翻转身体时抽出枪,几乎在握住枪的同一时刻扣下了扳机。子弹擦着男人的指尖、也就是他接下来要移动过去的位置擦过,从拔枪到上膛的这一连串动作,用时不到0.1秒。
两次避开攻击的熟练身法、拔枪射击的娴熟功底、指哪打哪的精度。如果是一个有战斗经验的人,再怎么迟钝也应该能意识到了吧——织田作之助并不是能轻易被拿下的对手。
但他却依然冲过来了。
这一次他从侧面挥下刀。
这个男人就像是完全不知晓“恐惧”为何物一样,扑向那个白色保险箱,并且在扑空后马上调整站姿,蓄势准备着下一轮的战斗。
早知道就应该抱着保险箱直接跑掉。织田作之助不由得想。他与之周旋的同时再一次开枪,敌人却像是知道织田作之助不会杀人一样、不避不让地直冲过来。
即使是不畏死亡的敌人,这样的行动方式也太莽撞了——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向前扑倒,子弹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身后还有一个敌人。
并不意外。狙击手身边通常是有观察员在的。织田作之助调整了战斗方式。
以一敌二并没有变成劣势,反而更加游刃有余。织田作之助甚至有把枪管直接顶到敌人脸上的机会,却还是放弃杀人、退为守势。在这样的对峙中,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太宰治的提醒:
“织田作!蹲下!”
他在听到这声音之前,就已经迅速卧倒在地上,紧接着小巷被闪光与爆破的声音埋没了。
突如其来的闪光弹夺走了敌人的视野,枪声在小巷中震荡。闪光、爆炸声、金属断裂和地面被击中的碎裂声混在一起。】
#虽然之前就知道织田先生的身手很好,不过看起来比预料之中的还要好得多啊。
#说是下级成员,但这个身手完全不像。一点也不像。
#能明显看到受过训练的痕迹。而且战斗经验实际上相当丰富。
#这人到底是怎么沦落到“最下层成员”上的啊……
#战斗力明明相当不俗。
#难道不是因为他不杀人的习惯吗?就这一会儿,放弃了多少个必胜的时机了。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他的能力是“能看到短时间的未来”来着?这种能力哪用得着他去上前线杀人啊,当然是拿到身边来做保镖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更何况他的身手不差,遇到事情是能够反应过来的。
#也许延迟性的攻击,比如投慢性毒之类的没法避免,但突然袭击岂不是一防一个准。
#而且这个人的性子也钝钝的,教育好了嘴巴应该也很严?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手段把他抓在手里,贴身保镖的工作的话,对忠诚度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和太宰君那样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相处的人都能相处愉快,本人好像也不是心机深沉的类型,这种人的话,抓住他的忠诚心应该不太难?
#还是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万一人家就是志不在此呢,那就真的不太好搞了。
#但我还是觉得,这么好的能力,不好好压榨一下好浪费呀。
太宰治斜眼看了一下森鸥外。
他倒是一脸镇定自若的微笑,看起来分毫没有感到动容。
【港口黑手党接管了这一处狭小的“战场”。
眼前是一片喷射而出的鲜血。两个男人被打出血雾,发出最后的惨叫。
“你也真是个叫人头疼的家伙啊,织田作。只要你有心,对付这种货色明明用不了喘一口气的功夫就能解决掉了。”
太宰治用一副似乎要吹起口哨来的轻松表情向织田作之助伸出手。也许这番景象在他眼中,和街道上的日常没什么区别——不,这种硝烟弥漫的生活,也许就是他的日常吧。
织田作之助抓着太宰治的手站起来。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天衣无缝」,能看到五、六秒之后的未来。尤其是预警的时候,格外好用。
“把他们杀了吗?”织田作之助确认道。
“嗯。因为活捉回去也问不出些情报,谁让他们是喜欢在牙齿里藏毒药的家伙呢~”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太宰治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叹了口气,语气显得异常柔软。
“我知道啦,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可是呢织田作,对方是身经百战的行家,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不下杀手就摆平的。”
“嗯。如果你没来,我就死了。”
太宰向来是正确的。织田作之助想。一时的上风总有限度,他又有那个保险箱要保护……时间再拖延个三两分钟,局势就会变得很不妙吧。
“织田作之助,一个严守着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杀人的信条的神奇的黑手党成员——”太宰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摇了摇头。“就因为你非要遵守这种麻烦的信条才被组织里的人当成跑腿啊,织田作。明明有那样的能力——”
织田作之助向前走了几步,凑到尸体跟前,避开了太宰治的眼神。
“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早已经被嫌弃过几万次了。说回这次的袭击——”
织田作之助转移了话题。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太宰治完全没有在上一个话题上追根究底,而是顺着他的话题改变了要出口的话。
“看看他们的腰就知道了。挂着老式的欧洲手枪吧?型号很古老,连发性能和精准度都很一般,所以并不适合用来在这么窄的地方枪战。”
太宰治转移了眼神,也盯着这把枪。
“对他们而言,这手枪恐怕是某种徽章般的东西吧。为了向他人展示自己是什么人。”
看来太宰掌握到的关于袭击者的信息比较多。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织田作之助因此而再次确认。
“「mimic」。”
“mimic?”
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在港黑的人都没听说过,可以确定,要么是“新人”,要么是“外来者”——但到底是什么组织,能如此简单的配出一对这么能打的狙击手和观察员?
“具体还不清楚。”太宰似乎习惯了阅读织田作之助的表情,耸耸肩说。
“不过单从把狙击枪对准安吾的房间这条线索,或许就能推断出一些东西。”
“是为了抢走这个保险箱。”织田作之助举起白色的保险箱说:“这是在安吾的房间里找到的。没钥匙打不开,如果知道里面是什么说不定就会有线索——”
“怎么,只是这样啊。”太宰治几乎是无奈地一叹,“我看看——”
太宰治随便捡了一根铁丝,向织田作之助伸出手——那动作有点像讨东西的猫猫。织田作之助毫无意见地将保险箱放在他手上,于是太宰治用细铁丝塞进钥匙孔里,耳朵凑过去,一边戳弄一边仔细的听。
保险箱发出咔嚓一声。
“好的,搞定啦。”
真是个手巧的家伙啊。织田作之助一如既往地用完全看不出震惊的、震惊的表情眨了眨眼。
太宰治打开了保险箱——织田作之助的眼睛真的因为震惊而瞪大了。
保险箱里,是一把灰色的老式手枪。
“为什么?”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才终于吐出了这句话,“你刚才说这枪是‘徽章’似的东西吧。为了证明自己是什么人。那么安吾拥有这把枪——”
太宰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这把枪,眯起了眼思考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对于太宰治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很久了。
“光凭这点还说明不了什么。”他表现得很慎重:“这把枪也许是安吾从他们手上夺过来的,也许是那些人为了伪造证据陷害安吾而放进那个房间里的。可能这是代表某种意义的暗号,又或者——”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织田作之助大大地松了口气,打断了太宰:“目前为止情报还远远不够,我会继续调查的。”
“但是织田作,告诉你一件事吧。”太宰叹了口气——对他来说这是非常少见的。
“昨天晚上我们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安吾是说他刚做了个交易回来吧?那恐怕是说谎。”
——什么?
织田作之助看着太宰治扣下了保险箱的盖子,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黑发的少年。
“你也看到安吾的行李了吧?包里从上往下是香烟、折伞和交易得来的古董钟的包裹。伞已经用过湿掉了,所以用一块布包着。他去出差的东京那时正好在下雨。”
“有什么不对吗?”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开始不太好。他隐约有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也许是有着未来视的异能力特有的第六感吧。“因为下雨,所以伞淋湿了。听上去合情合理。”
“安吾明明说他是开车前往交易地点的,那么那把伞又是在什么时候被用到的呢?肯定不是交易前,因为伞放在古董钟包裹的上面。但也不是交易后。”
“为什么?”
“伞会湿成那样,可见并不是只用了两三分钟,而是在大雨中淋了至少三十分钟。明明在雨地里待了那么久,安吾的鞋和裤脚却是干的。他说交易是在八点,而我们见到他是十点。两个小时,鞋和裤子根本来不及晾干。”
“他也许带了换洗的衣服。”织田作之助继续说。他现在已经有点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反驳了。
“离开店里回家时我搭了安吾的车,根本没看到鞋子和换洗衣服。据我的推测,那块表一开始就带在安吾身上,所以会在行李的最下层。他并没有去做交易,而是在雨中和某人会面交谈了三十分钟,之后随便打发了一下时间就回来了。因为雨中很适合进行秘密会谈。”
打着伞说话既能遮住面孔,也不用担心被人注意到或被监控录像拍下来。即使想偷听或偷拍,雨声也会盖住说话的声音。这些事情对情报员来说,几乎是本能了。
太宰究竟想说什么呢、织田作之助用有点发晕的脑袋想。
他当然不是不知道。但他却垂死挣扎似的提出反驳,期盼着还有机会把推论引到更希望看见的方向上。
“安吾可是港黑的秘密情报员,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不能泄露的秘会吧。你不能因此就——”
“那他只要说就行了。‘我不能说’这样!”
太宰治加重了语气。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仿佛泄露了他内心真实感情的声音说话。
“只要听了这句话,我和织田作肯定谁也不会去追问的,没错吧?”
织田作之助再也没有能回答的理由。
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隐瞒的会面。那到底是什么呢——
两个人谁都没有直接把答案宣之于口。但也许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