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芳芳和希雅

提利昂, 知道了？

不，看起来不是,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素意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朝一日充分的感受到惶恐和六神无主的滋味, 她咬着拇指, 有些神经质的看着已经换节目的投影，眼里一瞬间狂乱的思绪被慢慢压进了深处。

潘多拉病毒的罪魁祸是男性基因, 虽然总的来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归根结底, 就是这么一回事。

提利昂此时显然是随口说出来, 为的是给她造小亚当的行为打掩护, 但是一旦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或者任何人意识到，那对她和芳芳来说, 都是极端不利的情况。

如果男性自己研究出了解药, 她尚还可以用亚当威胁人类, 但是作为未来女性权利的维护者——平权会赖以立世的基础就荡然无存了。

这对素意来说本来就不是一个救不救世的问题，而是决不能让男性开出解药, 怎么样才能不让他们开出解药的问题。

素意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新闻看出这么一个让自己神思不属的局面, 她长长的深呼吸了一下, 刚想关上投影，但是想了想，却没有关上, 反而调亮了音量, 没一会儿, 果然芳芳的电话来了。

她去看完了新闻，刚接通就是一句：“最坏是什么情况？”

“他自己意识到了，带起生命研究院研究。”

“要多久？”

“不知道……或许半年。”

芳芳在那边不说话。

“其实还有一种更坏的情况。”素意道。

“什么？”

“提利昂他们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其他实验室死马当活马医，暗中研究出成果。”

“那可能需要更久？”

“对，但我们全程对对方一无所知。”

芳芳暗骂了一句，冷声道：“你不能轻举妄动。”

“我知道。”素意已经冷静下来，“不能反过来提醒了他们。”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能做的事情有，方法有很多，素意想着，但是提利昂已经放话出来，任何行为都是多余，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唯有静观其变才有最终掌控全局的可能。

“哎……”芳芳叹了一口气，“没事，交给我吧。”

“有什么打算？”

“你以为归璞和生命研究院作对那么久，就全靠那一身病恹恹的肌肉吗？”

这个素意早就想到了：“有线人？”

“其实之前几次差不多也被清洗干净了，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藏得深的……”芳芳不再多说，“至于其他实验室获得灵感这个可能，我们当然不可能在每个实验室安插人，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素意想了想，迟疑道：“确实不是没有办法，但我能想到的办法比较费劲……其实在原料流通和潘多拉那个公共数据库访问记录上进行监控还是可以的，真要进行那个研究了，肯定需要大量原料，和资料。”

芳芳轻笑：“你瞧，这不是想到一起去了吗？数据库这个我没想到，但我这样的文盲，也就只能往实验原料进出上下手了。”

“小心点。”素意只能叮嘱，现在不仅他们想盯原料，全球都想在平权会和“陆垚”在潘多拉的事情上找点茬。

潘多拉的公共数据库的后台来访记录一般人接触不了，但是原料流通方面却还是有处使劲的。那些需要订制的高精尖实验器材，涉及繁衍、克隆和基因的实验原料，流通起来都不是小动静。

“宝贝儿，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得和你说明白。”芳芳忽然严肃道，“房子，是真的快不了，我们得布置，得留后路。给你找房子，可不是实验室旁边随便问老爷爷租一个空房间抱着棉被搬进去就行的，你这条小命值钱得很呢。”

“……成吧。”素意回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崖的身影许久没出现。这也是她调大电视音量遮挡通话的原因，但时间久了，实在不适合再继续聊，她挂了电话。

关了电视，她疲乏的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真是一会儿都不得闲，越闲越累，还不如老实点去实验室待着，全身心投入进去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想，想想就幸福。

起身去倒水的时候，拐角就遇到了施烨，他已经换上了浴巾，裹得紧紧的，头上盖着毛巾，全身都泛着一股热腾腾的湿气，他微微喘着气，像是剧烈运动过。

素意一想也明白了，他那样跳崖，要在无处借力的情况下和瀑布的巨大压力对抗，其实是一件极为耗费体力的事情，别人一不小心就死了，他还反复跳，体质着实惊人。

……还是想解剖一下。

“倒水吗？”施烨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空杯子，随手接过，往吧台走去。素意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拿了杯子，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等施烨倒了水给她，她接过道：“我去实验室了。”

“你不是说已经收拾好了？”施烨问。

“哦，这个。”素意有些尴尬，“席琳那边，找房子出了点，问题……可能要拖延两天。”

“那多拖两天，怎么样？”施烨低头看她。

素意下意识的以为他又在尬撩，但抬眸却觉他眼神挺认真的，到嘴的拒绝便吞了下去，问：“为什么？”

施烨露出一抹笑：“帮我一起接待一下希雅吧。”

希雅有什么好……希雅？！

素意猛地抬头：“她回来了？！”

“她立了大功，她的上级批准了她和其他几个功臣的休假，我就顺便邀请他们来我这儿度假，三天，到时候你正好可以带着她一起回家……”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们一起一直住在这也没关系，三天是因为不能占用其他人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素意眨眨眼，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拿着水喝了一口，缓缓咽下去了，才道：“她没和我说她要回来。”

“可能她这一次会和邮船一起回来。”施烨道，“经常这样，有人休假被批准，和他通知家人的信件一起到达，然后家人就当着他的面读这孩子的思乡之情……战士们称这个场面叫当面处刑。”

素意一点没gt到最后的笑点，她微微皱眉：“她已经在路上了？”

“已经半路了吧。”施烨看看微讯，“还有两天就到了。”

“哦。”素意若有所思，梦游一样的绕过他，“谢谢，我知道了。”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施烨在她背后道。

素意顿了顿，回头苦笑：“我正被全世界连踩带哄，你觉得以她的性格，回来会开心吗？”她转头继续走向实验室：“我宁愿她去了那就别回来了，地球不适合她，至少现在不适合。”

“其实我觉得地球也不适合我们……”施烨又道，“等绿星全境稳定了，我们一起去绿星怎么样？”

素意背对着他耸耸肩：“前提是，我不是逃兵。”

“那是当然。”施烨扬声答，声音里满是笑意。

素意几乎是用冲的回到实验室，刚关上门就长长的吐了口气，朝天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希雅回来了？希雅要回来了？！

高兴吗？一点都不高兴好吗！

她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她肯定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和芳芳联手，对此的态度就看她醒来时两人互赠的那一串子·弹就能明白了！别说她醒来的时候和芳芳明火执仗的对抗，光百年前她们进入冷冻仓前那一幕幕，就足够两人撕到世界末日！

最后的时刻芳芳确实有些疯魔了，但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芳芳对着她樊素意举起了木仓，希雅又何尝不是对卡辛举起了木仓？而且还杀成了！

如果不是陆垚给她挡住了那颗子·弹，最终伊甸园将给全世界送上一场完美的自相残杀大戏。

希雅和芳芳，本来就不仅仅是理念不合这一个问题，两人身上，还有着血仇。

素意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当初五个人中看起来她和希雅走得最近，但那完全就是因为她宅，而希雅要时常练兵的原因！两人的性格并不是很合，也没那么多共同语言，甚至还能为经费相互耍心眼！

如果当初芳芳真的把自己打死了，希雅不一定会心心念念的为自己报仇，甚至有可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在和陆垚一起蓄谋动叛乱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当成了一场战争，对一个军人来讲，一场战争中的死亡，不是谋杀，是牺牲。牺牲是不需要血债血偿的，只需要在最后达到战争的胜利就是对牺牲者最好的报偿。

可芳芳就不一样，她可没那么宽阔的胸襟和军械一样的理智，卡辛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不像艾琪儿，那是挚友、是绝不会背叛的同伴；不像她樊素意，是影子医生，是不愿意抛头露面还受恩于她的完美辅助；也不像是希雅，悍勇、聪明、理智，有大局观，虽然最终证明太过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并不忠诚于她，但确实能凭一己之力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为伊甸园打开一片天地。

卡辛于她，亦师亦友的同时，还像敌人。

卡辛太优秀了，一度伊甸园的很多人都认为要不是芳芳率先站出来举起大旗，其实她能做到的，卡辛都能做到，而且还能更好。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卡辛唯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像芳芳这样出来扛起大旗，她喜欢在混乱中左右逢源，喜欢搅浑水，然后浑水摸鱼，在暗处看世界被她搅得风生水起，在笑够以后甩袖而去，不留丝毫痕迹。

是素意释放潘多拉为伊甸园冲破了瓶颈，但是是卡辛一步一步带着芳芳，带着她走出阴影，重新执掌伊甸园，看清局势，重新掀起风雨。

她救了芳芳、帮助了芳芳，还鞭策了芳芳。

在很长时间里，就个人作用上看，很多人担心卡辛会对白手军师艾琪儿的二把手地位形成威胁，造成两虎相争的局面。但事实是，两人相处愉快，安然无恙，艾琪儿甚至情愿退一步，让卡辛全权接手芳芳的顾问工作。

女人们为了一个相同的目标完全没有产生人类劣根性可能引的争权夺利，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伊甸园必然会成功，但是一切，都随着男权主导政府的再次联合和伊甸园的后继无力而失败。

卡辛死了，这是可以忍受的。

但是卡辛是被希雅杀死的……芳芳绝不会原谅。

即使她和芳芳已经商量好了未来的方向，她们两人很可能最终成为垫脚石，并且都认同希雅才是未来最合适的领导者，但这不代表芳芳就会对希雅假以辞色。

等到芳芳来帮她搬家的时候如果和希雅碰头……

光想到这个画面，素意就头痛的闭紧了眼睛，睁眼时看到陈列柜里572一系列的金黄色样品，想到这群小家伙每一天都在敌营瑟瑟抖，忍不住再次申银一声闭上了眼。

做人要不要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