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恩断义绝
公孙起好心提醒，他与元宗当初在邯郸相处许多日子，不忍看元宗螳臂当车，对元宗的想法他更清楚，知晓元宗要行墨家兼爱非攻的理念。
但对此，公孙起并不看好，也不支持。
“你该率领墨家隐匿山野，待到天下一统，自然会有墨家一展身手的时候，现在做这些，除了会让更多人死去，又有何用？”
公孙起的话惹的燕丹不满，他忍不住道：“若非暴秦侵略他国，战争不断，岂会有这么多人死去！”
公孙起淡漠的看着燕丹，凌厉目光让燕丹心生惊惧，如同置身在尸山血海。
燕丹后退一步，眼神惶恐，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若是今日换作大燕国国力无双，敢问太子殿下能否兼爱非攻？”
强者一统诸侯，弱者自然要高喊公义礼法，但若换过来，弱者成了强者，只会与强者做一样的事情。
弱肉强食，是世间任何事情、生物都逃脱不过的规律。
燕丹大义凛然：“大燕国若是有举世无双的国力，自然还要秉承兼爱非攻之念，绝不欺凌弱小！”
他说的义正言辞，公孙起嗤笑一声，目光讥讽，对燕丹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若说先前他还想看看燕丹究竟是什么成色，如今顿觉无趣，他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
“老夫马上要出咸阳城，前往神都山，元宗，你与燕丹随我出城吧。”
公孙起让寻去备好马车，随后进入书房，取了李惊蝉要的书籍。
在寻给公孙起收拾的时候，燕丹悄声对元宗道：“师父，他会不会将我们交给秦军？”
元宗摇头：“不会，公孙先生言出必行，你不该对他有这样的怀疑。”
燕丹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师父太过古板，也太过相信别人，当年他们是朋友，如今可是立场完全不同的敌人，焉知对方不会为了功劳将他们交出去。
马车备好之后，寻递来一个包裹。
“这里有些钱财与干粮，元宗先生路上用吧。”
“多谢。”
寻摆摆手：“元宗先生太见外了，我不认识太多字，也没有读过太多书，但我自幼贫苦，为了生存总要做很多事情，见很多人，先生当初在邯郸给我讲兼爱非攻，我很佩服墨家先辈。”
“但元宗先生，要想做到兼爱非攻，需要大爱，可能一任君王能够做到，但绝无可能每一任君王都能做到，这就好比要求每一任君主都是明君，每一个王朝都千古不灭，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寻说完之后，冲元宗躬身行礼，元宗沉默不语，带着燕丹上了马车。
公孙起已经在车厢内等待，他闭目养神，没有出声。
寻让家丁驾车向城外驶去。
燕丹一路上浑身紧张，眼睛警惕的看着公孙起，元宗却闭目休息，一言不发。
很快，马车抵达城门口。
让燕丹意外的是守城士卒非但没有拦下他们检查，甚至还恭敬的让开道路，任由他们出城。
当咸阳城越来越远，官道上人迹罕至时，马车停下。
“走吧。”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今日帮你一把，等到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公孙起看向元宗，元宗拱手抱拳，深深行了一礼。
他知晓元宗的意思，今日将他放出咸阳，代表着他们恩断义绝，等到以后，祖师李惊蝉门下之人不会再放过他。
“多谢公孙先生。”
公孙起没有理会燕丹，放下车帘，马车向着神都山飞速前进。
元宗则是带着燕丹钻入山岭，走偏僻山路出关经赵国北部边境返回燕国。
元宗武道高深，燕丹拜他为师，武功虽然还未达到大成，但应对这山路也绰绰有余。
师徒二人不敢有片刻逗留，一直到出关后，抵达赵国北部边境，方才在官道上找了个茶摊歇歇脚。
“师父，那公孙先生是谁？”
“为何秦军对他们如此恭敬，连马车都不检查。”
燕丹终于问出憋了一路的疑问，实在是出城太过顺利，惹他怀疑。
“公孙先生常年跟在先生身边，至于先生的大名你也听过，正是秦王之师。”
“李惊蝉！”
不等元宗说完，燕丹便已神色骇然的低呼出声。
一人灭国的李惊蝉，身为燕国太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怨不得守城秦军士卒根本没有检查他们的马车。
李惊蝉地位崇高，乃是秦王老师，又是覆灭韩国的第一功臣，这样的人秦军士卒怎么敢拦阻检查。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与李惊蝉竟然有关系。
“李先生与墨家一脉关系匪浅，大秦一统天下之事乃是李先生在后支持，燕国想要挡住大秦的进攻很难。”
元宗叹了口气，看向燕丹，欲言又止。
燕丹强笑：“师父，赵国不是还挡在燕国前面吗，不会有事的。”
元宗道：“当初在邯郸，李先生门下之人与赵国结怨极深，赵国能挡住他们几天很难说，尤其是你向赵国传递情报，我怀疑根本就是秦国的阴谋，他们在故意借助你的阴谋误导赵军的行动，使赵军步入他们的陷阱。”
“这一次突然抓你，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完成布局，不需要你了，所以才悍然动手。”
元宗的话语让燕丹皱起眉头，他不太相信元宗的话，因为若真是这样，那么他将亲手葬送燕国的前途。
“快！”
“快！”
蓦的，师徒二人看到十多名赵军士卒正在疯了一般向东逃去。
这里已经是赵国北部边境，赵卒这是要去哪里？
“他们甲胄破碎，衣衫褴褛，这是败军，赵军败了。”
元宗沉声说道，面色难看。
他的推测成真，燕丹找到的那些情报完全是秦人故意给他的，为的就是通过他误导赵军，甚至按照秦军一贯做法，他们肯定与赵国内部的郭开等奸臣取得了联系，重金贿赂之下，李牧、廉颇这样的名将纵然有所怀疑也无法改变赵军的行动。
这样一来，赵军之败，已是必然。
“赵军败了！”
“秦人杀过来了！”
嘈杂的喊声响起，茶摊上的百姓纷纷逃窜，燕丹神色灰败，元宗拉起他也向东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