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而复生
次日一早。
卯时。
端门的侧门旁集结了一群工人。
为庆贺太后生辰，从两个月前起，每天都会有工人在此时入宫对畅音阁进行整修。
“今天有两个工人轮到休沐假，所以比昨天少了两人，今天总共只有38人。”工头毕恭毕敬地将名单递上。
侍卫随便扫了一眼。
工人们都穿着有些破烂的工服，灰头土脸，无精打采。
“那个个子特别高的，看上去很眼生，以前没来干过？”侍卫指着舒怀远，问工头。
“您可真是好眼力！”工头指着侍卫手上的名单：“这不是快修到顶儿了嘛，有些刷漆之类的活儿，个高手长的才方便，所以加了几个个子高的。我已经提前都报备好了，这人就是这个……叫曾阿牛。”
舒怀远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略垂眼眸，盯着自己的脚。
好在侍卫并未深究，将整个队伍都放了进去。
顾念之混在队伍中，吃力地拎着对她而言有些重的拌料桶，司马曜见状，二话不说，伸手将拌料桶拎了过来。
两人不发一言，却默契满满。
进了畅音阁，众人开始干活，按照惯例，有管事太监会来抽检，对工人验明正身。
“张天堃……”
“在……”
“曾阿牛……”
“方便去了。”工头满脸堆笑，迎上去：“李公公，实在不好意思，曾阿牛、张奔、宋成和李兆基四人恰巧都方便去了。你看，桶还放在这儿呢。”
“去了多久了？”
“刚去，不过听工人们说，这几个昨晚一起出去吃了夜宵，肚子有点隐隐作痛，怕是得等一阵儿呢……”工头用袖子在一个木架上扫了扫：“要不公公您坐这儿稍微等会儿……”
“真烦人，我又不是只管你们这一摊子事，事儿多着呢，谁知道我得等多久？”
“那实在没办法，这人有三急嘛……要我不去催催？”
“催什么催？拉屎拉尿的事儿，能怎么催？”李公公也懒得等，“你也是个老实人，进宫里干活这么久也没出过什么岔子，我就信你这一回，全当我已经看过了。”
“实在不好意思了，恭送公公……”
此刻，太子四人已经换成了侍卫服，离开了畅音阁。
勤政殿内，一群大臣正在讨论着太子一事。
“皇上，东宫之位空悬，人心不稳，既然太子在羌邑遇难已是事实，我们就要尽早确立新的太子人选，免得民心惶惶啊……”说话的正是礼部尚书，他曾是皇后父亲的门生，也是坚定的二皇子党。
“是啊，皇上，太子薨逝的消息，民间已经传遍……”
“太子横死，百姓担心对国运有损，还请皇上尽快确定太子人选……”
有礼部尚书开了头，二皇子党们一个个都开始附和起来。
皇上一言不发。
他看上去很是憔悴，浑浊的双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想来是昨晚并未睡好。
“若是迟迟不定太子人选，只怕民间流言更甚啊……”
“臣恳请皇上尽快定夺……”
……
严肃的朝堂竟变得吵闹起来。
“住口！”皇上终于是忍不住了。“朕刚刚痛失爱子，你们不顾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不想办法寻找朕失踪的三皇子，不想着找到太子薨逝的原因，却逼着朕立刻马上另立太子！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天子动怒，朝堂安静了。
“朕，是皇上，但朕也是父亲。”
太子的母亲纯皇后在皇上是太子时便进了王府，和年少时的皇上两情相悦，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更是他心中唯一的白月光，就连三皇子的母亲德妃能进宫，也是因为长得和已逝去前皇后太像。
可惜的是，老天总不会让两个相爱的人有什么好结局。
纯皇后生育太子后，和皇上感情仍然很好，但数年后再次怀孕，却在生产时出血不止而死，连带着腹中胎儿也没了呼吸。临死前她拉着皇上的手，要他答应自己，一定会善待两人唯一的孩子……
那个承诺，皇上一直铭记在心，但现在，他却对前皇后食言了。
大皇子竟然走在了他的前面。
没有人安慰他失去爱子的痛苦，没有人和他一起悼念太子，所有人只是不停在耳边呱噪地让他另选太子。
似乎太子就这样从所有人的心里都消失了。
而他们还急不可耐地要去抹掉太子在皇上心上的痕迹。
片刻的安静后，还是有人开了口。
这次，是娴皇后的父亲，平西大将军白锋。
按理说，现在让皇上新立太子，二皇子几乎是唯一的人选，作为二皇子的外公，他本不应出面，所以，一开始他一言未发，但看皇上如今的情绪，他不得不站了出来。
夜长梦多，他必须在今日的朝堂上，替二皇子定下这件事。
“皇上重情重义，舐犊情深，实在令臣等感动。不过，皇上的确是太子的父亲，但天下百姓又有哪一个不是您的子民呢？现如今边境纷乱不断，若早日定下太子之位，将羌邑公主迎来大晟，边境子民也可少受几日战乱之苦。”
“是啊，皇上，太子薨逝已成现实，不要因为这个意外影响了羌邑和大晟之间的关系啊……”
“若不是太子执意撇下迎亲军士，私自前往，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见众人情绪又一次被带动起来，白锋不失时机地大喊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啊，陛下！！！”
众人跟着他的节奏，也齐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啊，陛下！”
殿门外，传出太后洪亮的声音：“是谁在说我孙儿死了？”
众人转向殿门，太后带着一众太监宫女和几个侍卫，站在勤政殿的门口。
“参见太后……”众人跪拜着，心里却在嘀咕着，太后怎么来了？
“参见母后。”皇上从龙椅上走下来，扶着太后，“母后，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我的孙儿就真的要被这帮人给咒死了！”
太后目光含怒，扫视了一圈。
听闻太后此言，先前撺掇着赶紧立新太子的人，多少有一些心虚。
只有平西大将军白锋仍然态度强硬。
“太后，臣知道您一直疼惜太子，但太子在羌邑国被活活烧死，这是事实，并非您所误解的那样，是臣等在此诅咒……”
“活-活-烧死？”太后眼神猛地一转，直直地看着白锋：“林将军，你说得如此肯定，就像是亲眼见到了一般，难不成这把火是你的人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