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旧忆

爱丽丝认为自己心智坚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有朝一日兵败被俘铡刀临身，她也一样可以慷慨陈词英勇就义。

就像无数为了这份事业而付出生命的人一样。

但如今，她面临的是比酷刑牢狱、刑场铡刀更加严酷的环境。

在完全取得胜利的前夕，敌人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反扑，各方告急胜利的果实仿佛已经岌岌可危，而能够解决这场危机的最重要的人此时躺在冰冷腥臭的泥水里。

她就要死了。

从本质的角度讲，爱丽丝确实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区区死亡并不能扭曲动摇她的意志。

但于此同时，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死亡早已不是最可怕的东西，此刻她毕生的事业和理想仿佛即将破碎的精美琉璃，恐惧和不甘啃噬她的心房。

类似的事情她其实早已经历过很多次，气急败坏的阿尔弗雷德大帝曾派遣宗师级的刺客对付自己，而那些人最终被自己指挥的军阵围困至死，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自己造成一点伤害。

而如今，几个被精神控制的后勤人员，他们几乎手无缚鸡之力，居然做到了那些强者们都做不到的事，将那把浸透了慢性毒药的匕首送进了自己的体内。

回光返照之际，人的思维变得十分灵活，一时间屈辱、不甘、后悔、愤恨……

种种负面情绪涌上爱丽丝心头，要是我当时更加谨慎一点对军中人员进行更加仔细的排查，要是我听从了泰戈尔的建议，对能够接近自己的人多几分地方之心……

悔过之后便是巨大的惶恐不安。

我们要失败了，那些可爱的人，那些亚人们会怎么办？

如此浩浩荡荡的反叛运动之后，亚人们的生活环境只会更加恶劣，更严苛的法律，更残酷的刑罚，更繁重的劳役，以及更悲惨的命运。

爱丽丝想起了出征前，亚人民众们的欢送，一个可爱的猫人族小姑娘跑到了自己车驾的窗口边，对自己露出了纯真的笑容，手上还握着一朵嫩黄色的小野花。

“勋爵大人，你们一定要赢啊……”

视线一花，爱丽丝看到了环境脏乱差的矿场和农庄，亚人工人们在其中劳碌至死，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率先倒地，接着是小孩、少年、青壮年，他们一个个倒在爱丽丝的眼前。

扑通！

一个小孩倒在了爱丽丝的身前，背后的背篓里装着体积和她人差不多大的矿石，她的具体种族不明，因为她的兽耳和尾巴已经被残忍的绞去，那些人认为这些迥异于他们的身体特征是污秽的象征。

爱丽丝颤抖的蹲下，看见她双手紧握着背篓的肩带，右手的指缝里有一朵残败的小黄花。

幻觉破碎，爱丽丝彻底躺在泥水中低声啜泣，她觉得那是一个可怕的预言，但面对这样可怕的场景，她无能为力，她就要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

爱丽丝颤抖着已经染上污秽的红唇，想要说出点什么，这是她在弥留之际所能做出的最后一件事了。

但她做不到，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

“哦，可怜的孩子，你有什么临终的愿望吗？”

一道身影飘飘忽忽的出现了，此时爱丽丝本来已经闭上了眼，但她偏偏就是“看到”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爱丽丝心中所想似乎被眼前之人所感知到了。

“想活？想活就求我啊。”

为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爱丽丝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伸出双手颤抖的攥住了莎拉亲王的裙摆，同时蜷缩起身子将面目深深埋入泥里。

“求……求求你，求求你……”

“诶，真乖～”

莎拉亲王，流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爱丽丝生前名誉显赫几乎可以说是周身有圣光萦绕，而现在这样一位人物受执念所困臣服在自己裙下，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愉悦。

接下来还有更愉悦的。

莎拉亲王伸手，腕脉凭空割破，鲜血汩汩涌出，那些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化作一道道丝线向爱丽丝缠绕而去，将她蜷缩着的纤瘦娇躯包裹在了一个血色大茧里。

莎拉亲王咧嘴笑。

“来吧，堕落吧，成为优雅的、邪恶的、混乱的血族，让我看看你的彷徨与挣扎，你的道德能否击溃嗜血的欲望，你的理想能否历经时间的淘洗。”

“你已经证明了圣人是可以被死亡击溃的，父亲大人，这一局是我赢了。”

“现在让我们来进行下一把。”

“看看理想和美德到底能不能堕落。”

说完，莎拉亲王的身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液球，裹挟着茧中的爱丽丝离开了。

……

某处独立的异空间中，爱丽丝手持着诡刀【血疫】在成群的活尸和血奴中冲杀。

这里是莎拉亲王的领域，以她的实力早就可以凭空开辟空间，居住在无人打扰的独立空间里。

这方空间在莎拉亲王的刻意操作之下陷入了永夜，在没有阳光的世界中，所有活物都已死尽，只有一些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在此方世界中游荡，追逐着一切散发出活物气息的存在。

在这种混沌的世界中，爱丽丝度过了不知道多久岁月，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已经受够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莎拉亲王。

这位血族亲王似乎钟爱某种角色扮演游戏，在那座阴森的古堡中，爱丽丝的角色千奇百怪，有时是娇贵的亲王千金，有时负责杂务的仆役，偶尔惹怒了那个女人，爱丽丝还当过地牢里的囚犯乃至于画廊里的雕塑。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自己怒骂对方是个女变态、疯子，莎拉亲王就惩罚她穿着羞耻的衣服在画廊里当雕塑，还隔一段时间就来摆弄一番，把她当成木偶一样摆弄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原本她早就绝望了，这个地方固若金汤几乎无懈可击，想要出去只能依靠超越莎拉亲王的力量。

可是这怎么可能？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爱丽丝得知当莎拉亲王不在此地时，这片空间会有一个小出口，她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莎拉虽强但她毕竟还没有成为始祖，这片空间难免不够完美。

现在她正在前往那个出口的路上，沿途的行尸们拦不住她，这些家伙太过于腐朽以至于站都站不稳。

前方出现了一块儿无字碑，那碑周围的景象时而扭曲，时而虚幻，那便是这片空间最薄弱的地方，也是一个天然的出口。

爱丽丝挥刀将几只血奴砍翻，伸手摸向那块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石碑。

“我将再次回到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