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落定（一）

宜修探望完妯娌，累了一天，在回府的马车上小憩。

胤禛这边，经历替永谦求娶纯悫、抄没包衣、正面处置年羹尧以及参与索额图之事，多番与康熙你来我往后，胤禛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堂皇正道，才是和皇阿玛相处的最佳方式。与其瞒着皇阿玛，不如直接袒露自己的小心思，因着自己不隐瞒、不避讳，皇阿玛就算对自己的行为有所不满，也不会起忌惮之心。

今早一进乾清宫，所胤禛就把所有事儿抖了出来，包括宜修是如何在八贝勒府生事儿，唯独隐瞒的就是扬州瘦马和胤禩的承诺。这事儿不说皇阿玛也知道，隐瞒是为了突出自己的胸襟（胤禛自认，他的行事手段绝对比老八正派、胸襟更大）。

康熙瞧着四儿子陈铺直叙地说明一切，眯着眼压下嘴角咧开的弧度，暗道：老四的行事方式真是变了不少，再不是之前的韬光养晦、一忍再忍的软弱作风，该出手是就出手，既不随意招惹是非，也绝不怕是非招惹。

“索尔图”一案后，康熙仔细比较了这些个儿子们。老大过于勇猛，老三文人意气，老五、老七中立，老九荒唐、老十无脑，唯有老四、老八还看的过去。

昨天的事儿，他早就知道。洞悉老八胤禩用心狠毒，康熙是痛心疾首，顾及父子的情分，唯有继续隐忍。叹了口气，康熙沉住气吐出几个字：“老四，知错了？”

胤禛连忙跪下磕头，态度诚恳地认错：“是，没能拦住福晋。可皇阿玛，福晋也是为了孩子，儿子是一家之主，愿替福晋抵罪，请皇阿玛治罪！”

这下，康熙轻笑出声：“你小子，哼，认错挺快的。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吧！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皇阿玛，儿子谢皇阿玛宽宏大量。”

“起磕吧！朕晓得，你是个孝顺的，能体会朕的难处。对了，你刚刚说，要带着十二和十三？”

“儿子早几年得二哥照顾，才走到今日，也想带带弟弟们，让他们少走弯路。另外，兄弟们都是孝顺的，打算在中秋宴上让孩子们进宫给您献艺呢！”

“呵呵，你小子，心眼不少！”

“还不是一眼被皇阿玛看穿。再者，儿子不小了，自是想自立门户。”胤禛尴尬地赔笑脸。

康熙点点头，胤禛如此也是迎合自己的想法，节目也是要让自己开怀，“朕准了，不过，你的俸禄要扣到后年。”

“啊……是。”胤禛脸色晴转多云。若非情况不对，他真想大哭一场：没了，一年半的俸禄……

康熙憋着笑，大手一挥，眼不见为净。老四现在越来越有人气儿是不错，但这没钱的面孔……真好笑！

胤禛进出乾清宫两幅面孔，引得梁九功、李德全、魏珠三人暗地憋笑，又瞥了眼上首的康熙，心想：皇上啊皇上，您逗弄四阿哥，真越来越顺手……

胤禛离开乾清宫，深吸一口气，便转道去了毓庆宫。

太子对老四的到来高兴不已，拉着人便絮叨一番，硬是要给胤禛及其儿子送礼，不是宋朝端砚，就是明朝书画手卷。拉着胤禛到书房，让他从一堆诗稿题跋、金石拓片、紫砂陶瓷、砚台竹刻中自己选。

胤禛推脱一番后，挑选了几样，便说明了来意。

一听说胤禛要带着十二、十三独立门户，太子沉吟片刻后，便点头应下。

皇阿玛凌厉风行整顿朝堂，老四要继续跟着自己，随着身后人越来越多，说不得自己又引起皇阿玛的忌惮之心。老四又不像老大，不可能与自己对立，他带着十二、十三另立门户，对自己这边影响甚微，太子自是乐见其成。

胤禛得了太子的准允，当即转变态度，连连诉苦，“二哥，皇阿玛又要扣我俸禄，这次直接到后年，一年半弟弟都得自力更生……苦啊，你也晓得，我那福晋真真是‘把家虎’一个，当真是兜比脸干净……”

太子闻言，自索额图去世后，第一次哈哈大笑，“老四，你也有今天，四弟妹能把你管住，真是能耐，哈哈哈……”喜得边上伺候的何玉柱都跟着笑了出来，四爷夫妻真是毓庆宫的贵客，一来太子、太子妃都高兴不已。

胤禛讪讪一笑，没法子，能打消皇阿玛、二哥的疑心，被笑“夫纲不振”就笑呗，自己知道宜修把他放心尖尖上就成。

原本说完事儿，胤禛就打算回府，陪自家大胖儿子用午膳，可太子对如今的朝局忧心不已——索额图那群党羽被锁拿，裕亲王福全病逝，皇阿玛神情郁郁的同时，自己的羽翼也被剪除，前几日又放出风声，皇阿玛有意让几位已经封爵开府的皇阿哥入六部历练，整个朝局晦暗难明。

太子对胤禛倒不担心，可对胤褆的戒备心升到极点，

除了太子一党的人忧心忡忡，其他皇子阿哥表面上不敢有丝毫造次，生怕惹恼了皇上，背地里都快弹冠相庆了。

胤褆本就对太子早早占据储君之位不服气，背后又有明珠等人鼓动，而今太子党的重要支柱索额图被杀，党羽也都革职的革职，罢黜的罢黜。此时又有人传，皇阿玛意图让胤褆监管着宗人府还有兵部的差事，说是年后就会有旨意下来。依附胤提的老八胤禩，只怕会入户部，老三胤祉管礼部和翰林院……

一听老八可能入户部，胤禛当即就炸毛，不由地埋怨一二：之前皇阿玛明明透露，要让他入户部的，怎么如今换老八了。

这次换太子讪笑，还用说，肯定是四弟插手索额图的事儿，惹皇阿玛生气了呗！

俩兄弟深知皇阿玛这是要对朝堂大清洗，在毓庆宫书房内聊了起来，最终决定：让十二去礼部、翰林院学习，十三去御林军和丰台大营历练一番；胤禛亲自出马和老八胤禩打擂台，就算不能把户部拿到手，也不能让老八彻底拿下户部。

同时，胤禛决定从利用富察·福敏以及赵御史，多多从挑选一些中立文人，好生笼络一番；并从各地搜罗军事人才，如地方协领、都统等底层武将，送入军中并暗中嘱托抚远将军培养一二。其中，岳兴阿、岳钟琪以及鄂尔泰，就是不错的选择。

一边和太子商量如何阻碍老大胤褆进一步做大，一边思量哪些人才可以拉拢，一下午就这么过去。等胤禛反应过来时，不得不连连向太子、太子妃辞行，他想儿子了，一天了，连弘晖的影儿都没瞧见。

太子不好再留人，太子妃又挑选了一大堆礼物，目送胤禛离去。

胤禛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又累了一天，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宜修、胤禛在府门前相汇时，眼眸中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没想到对方也忙活了一整天，这时候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