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危局当解（八）
思忖片刻，江南总督瓜尔佳·陶岱、提督张云翼、布政使张四教、江苏巡抚宋荦、安徽巡抚高永爵互相对视，皆点了点头，同意把宝押在雍郡王身上。
确定立场后，江苏巡抚宋荦不再旁观，招呼边上的侍卫，帮着同僚江南总督瓜尔佳·陶岱、提督张云翼、布政使张四教、安徽巡抚高永爵四人，一起将四人儿子揍了一顿。
还不等瓜尔佳·继祖、张添云、张文亮、高天达“说服”自家老东西高兴片刻，就迎来一顿拳打脚踢。
“让你倒反天罡骂老子，让你沾沾自喜卖自己，让你掺和到这事儿里面，让你用你娘\/祖母\/伯娘威胁老子！真以为老子是泥做得，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各家娃子：……老东西\/大伯\/老爹，有种别找帮手，有种别让侍卫下场，信不信，将来我跟着四爷混出名堂，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你给扬了！
众人：就你，跟着四爷混出名堂？哼，真以为雍郡王什么废物都收吗？
各家娃子：别看不起人，他们天天被四爷骂、被江福海折腾、被十爷嘲笑不错，但那也是自己人才有的待遇。就你们，能有这待遇？信不信，这次就是你们都死光了，他们也能在四爷的庇佑下活得好好的！
鸡飞狗跳了好大一晌，江宁府衙门大堂内终于恢复了清净。
瓜尔佳·继祖、张添云、张文亮、高天达各自撑着对方，带着一身伤和高远志向离去：不争馒头争口气，他们还真非得跟着四爷混出名堂来，非得有一天，让这群老东西给他们下跪请安！
江南总督瓜尔佳·陶岱、提督张云翼、布政使张四教、江苏巡抚宋荦、安徽巡抚高永爵整理整理衣服，恢复江南百官之长的威严姿态，五人联合下令：
一，漕运、陆路关卡即日起封闭，清查所有进出人员；
二，各府各县严查百姓过往，核查户籍、路引等信息；
三、开展查办案件（查明某些官吏的投诉实情）、督办重大事项（务、赈灾、工程和税收等专项任务）、各级巡查（全面考察官吏的言行功过，检查有无违法乱纪或不宜留任等情况）、察访民情（公开查访或微服私访来了解下属的实际言行，探知官吏的口碑）一系列自查活动。
为了表达他们贯彻雍郡王御令的决心，也让底下人有样学样（顺带安安下面人的心），五人当着江宁府众官员的面，挥笔写下了自首信件，详细记录了自己受贿、徇私、弄权、渎职等事儿。投入江宁府官房后，取下官帽、脱下朝靴，在江宁府百姓的注视下赤脚走向码头，声势浩大地向船上的雍郡王请罪。
胤禛明知码头上众人是做戏，心知这几个老狐狸压根没写多少真事儿，但有时候就得做些“面子工程”。
至少这做派一摆出来，瞬间转移了江南百姓的注意，从议论大清皇子遇刺、江南百官“纸糊”压根不作为、对自身安危忧心忡忡，转变为圣上忧心百姓安危、大清百官有错就认并积极改正等。
原先江南百姓苦盐商久矣，对官员任由盐商不作为怨声载道，官员、百姓之间对立情绪明显，滋生了诸多挑衅、斗殴、刺杀等事件，底层群众深恨大清、对满汉一家的话语嗤之以鼻。
现下百姓亲眼见证，明朝后裔朱三太子在大清皇子和善、亲自接见的过程中刺杀对方，又看着一群悍匪拔刀、射箭引起混乱，导致诸多无辜之人被误杀、错伤后，对反清复明的口号失去了往日热情，甚至隐隐支持大清的统治——甭管之间盐商、官员再怎么折腾，也没当街如此杀人过，好歹还有在乎名声、口碑呢。
并且，大清皇帝是真的爱民如子。钦差一来就除了作恶多年的盐商、清理了一群助纣为虐的官员（就是盐运司库大使、盐道库大使、盐课司大使那群八品、九品的直接涉案人员），同时，到处兴建水利，安置了不少逃难来的灾民，现在的日子……
总体来说，比以前好多了，何必一直揪着旧朝不放呢？
等到底层百姓对大清口碑反转，胤禛又祭出了新的三板斧：
第一，继续延续靳辅担任河道总督时“蓄清刷黄”、“束水攻沙”等措施，要求江南总督、安徽巡抚以及布政使等，一边亲自南巡视察河工，确保江南的漕运水路畅通无阻，一边亲自督查各地水路封锁情况，追查贼人是如何出现在江宁府的。
第二，加大对山东灾民的赈济力度，除却吸纳灾民为各地水利修建劳工，还从灾民中选拔优秀者，逐一替换往日对河道堵塞不作为的河工，并组织盐商、粮商、布商的募捐，宣布出力出粮出钱最多者，亲自写信推荐其后代一人，以清白之身参与科举。
第三，扩大自查自首自告的范畴，对整个江南领域内各商会、勋贵、帮派等掀起清查活动，要求“依法处置、除恶务尽”，还江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这属于得寸进尺，但此刻整个江南官场都被胤禛拿捏在手。
要求是过分了点、少不了得罪人、还会断人财路，可往日江南百官那些“骚操作”已然自首过一次。
诚郡王遇刺的事儿又没查清，命和前途都系于胤禛一身，江南总督瓜尔佳·陶岱、提督张云翼、布政使张四教、江苏巡抚宋荦、安徽巡抚高永爵能咋办？
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风平浪静之事，收受贿赂，对勋贵作恶睁一只眼闭一只，或是任由帮派横行，不是不可以；问题是现在脑袋都要掉地了，自己都未必能活命，谁还顾得了别人？
不就是往日的“财神爷”、高傲的“勋贵头头”、侠以武犯禁的“绿林人士”吗？既然要得罪，那就往死里弄，不能给自己和家里留隐患！
各府各县官员执行力空前的高效，盘踞在江南百姓头顶作恶多年的帮派、多次哄抬物价的商会、自视高人一等的勋贵，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能直接定罪的，衙役们就闯入其家中，直接粗暴带走，堂审—判决—处罚—流放\/斩立决一条龙服务直接到位；
不能直接定罪的，就把案宗一层一层往上递，最后由江南总督瓜尔佳·陶岱、提督张云翼、布政使张四教、江苏巡抚宋荦、安徽巡抚高永爵等直接判决。
此时，乡绅、勋贵等才发现，无论他们在京城有多大的靠山，和朝中谁谁谁有亲，与某位王爷是连襟\/爱妾的弟弟\/父亲等，在真正的权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爹啊，你在天有灵，好好看看，当年逼死你的宋老爷遭报应了！”
“小妹，奸污你的畜生终于死球了，咱们家的田地、房子都还回来了，日子有盼头了。”
“娘……大哥的仇报了，你看，那些个黑心肝的一个个都死了……”
“阿玛，阿玛，您瞧瞧，当年把咱们赶走的勋贵人头落地了，哈哈哈，我再给您倒壶酒，在底下喝个尽兴。”
各府各县当地行刑台周边，一车又一车的犯人上台受死，围着一圈又一圈的百姓，红着眼看着往日为祸一方的罪人被处刑，杀得满街地砖都浸满了血……
“万岁，万岁，大清万岁！”
“万岁……”
等到犯人处决完，百姓纷纷跪地高喊“万岁”，肆意地宣泄往日委屈、怨恨、仇恨、无奈、痛苦。
太久了，太久了，他们等着仇人下地府，实在是太久了。
好在，大清皇帝没有彻底忘了他们，终于是等到了公道，等到了公正，等到了报应！
舆论发酵越来越大，百姓们也在亲身体会中达成共识：甭管是皇位上坐着的是大明皇帝，还是大清皇帝，谁能让大家吃饱饭、过好日子，谁就是圣明皇帝，是明君！
民心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平常之时压根没人关注，越是危难时局反而越受重要。
胤禛的三板斧中，清查各地冤假错案、肆虐百姓行为等这一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前两条漕运、赈济山东做陪衬。可就是这一条，彻底稳定了江南大局。
民心所向，忧之念之；民康物阜，盼之行之。
朝廷对百姓而言太远，衙门对百姓而言太严，皇帝对百姓而言太高。
要让江南彻彻底底接受大清统治，高高在上、象征大清权威、代表圣意的百官，就得从朝堂、衙门的高台走下来，办实事、顺民意、除祸害……这一波清查，真正起到了让大清深入人心、众望所归的作用。
归根到底，百姓所求不过一日三餐有着落、衣食住行有保障。
寻常百姓，若有吃有喝有住，能娶个姨婆生孩子，这一生就值得，还造什么反？
当然，手上要能有点盈余打点酒喝、买点喜欢的簪花，粮仓内粮食堆积满地，就更好了。
江南，从此将真正成为大清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