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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瑛殇1

三日后,江佐扶灵柩回凉州。

古人讲究落叶归根,每个人去世后,都要埋入祖坟。

江风要一同扶柩回去,遭到了全家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原因很多,女子不宜、途中皆外男等等,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是李隆业的未过门的侧妃,担心皇家避讳。

按照礼法,至亲亡故,需要守孝三年,她同李隆业的婚事,应该推后才是。

可是,不管是李隆业还是江家,好像都没有这个意思。

所谓的守孝三年,有一个大大的前提,就是男女双方地位平等,大家有商有量,最后形成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案,并且传承下来。

而她要嫁的人,是皇子!

他们家是其臣属,是奴仆,毫无平等可言。

就像《红楼梦》贾府办元宵夜宴,贾母拿捏袭人拿大,不出来照顾宝玉。

王夫人为袭人开脱,说她母亲死了,热孝在身,不方便前边来。贾母便骂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

再风光体面,也终究是奴才。

林尽染原来不懂。

等她终于懂时,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袭人。

江母走后,李隆业每日都来,有时俩人能说上两句话,有时就只是干坐着。

那一日,李隆业站起身刚要走,江风叫住他,问:“褚颜不是幕后真凶,你知道吧?”

李隆业点头。

江风又问:“我一定要为母亲报仇,你也知道吧?”

李隆业言辞恳切,说:“不论是谁,我早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相信我。”

江风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李隆业大步过来,弯着身子,晃着她的肩膀,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吉安,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莫要轻举妄动。”

江风说:“怎么掌控?任由吉安用死囚换出褚颜,任由她杀了我母亲,也在王爷掌控之中吗?”

李隆业身形摇晃,他属实没料到褚颜竟然疯狂至此,她甩掉了他的人,下了那样的狠手。

他发现有人要劫走褚颜,便将计就计,想要牵出幕后之人。

可他一时不察,酿成大错。

江风怨他,他亦无话可说。

江风见他为难,也不追问,只说:“我是陛下封的薛王侧妃,如果犯下滔天大罪,牵连不到薛王府,是不是就算牵连不到江家。”

李隆业眉头不展,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风说:“天理不昭,我便自己了却因果!”

江风眼神中露出鱼死网破的坚定,李隆业说:“阿风,我一定会替你母亲报仇!可……”

可不是现在。

如今,陛下让储风波刚过,在李旦眼中,兄弟五人正是芥蒂全除,一派祥和的景象。他若是此时追究成安的罪状,别说没有证据,就是有了证据,也会让李旦怀疑他别有用心,故意针对宁王。

这些道理,江风自然也懂,可她过不了心理这关。

她恨褚颜、恨吉安,可她更恨自己。

归根到底,江母还不是因她而死!

李隆业走时,换走了封常清,留下了李贬。

他知道封常清听话,江风要做什么事,他必然会不辨后果,屁颠屁颠给她打下手。

薛王爷带着无限心事刚刚离开。

关山云也满心愧疚地来了。

江风见他满面愁容,从前的潇洒俊逸半分也无。

他曾经快意山水,快哉若何!

何必入这万丈红尘,不得快活。

“大哥为护我,一路随我从洛阳到了长安。如今,也该离了这虎狼之地吧。”江风说,“况且,我杀了褚颜……”

关山云打断道:“不是你!是我!是我杀了她!是我引狼入室,把那样一个歹毒女人带到你身边;是我顾念兄弟之情,一次次对她手下留情!这才纵容她到了这个地步,最终害得沈母惨死!”

江风惨笑,说:“只有我和大哥,在拼命往身上揽罪业。”

关山云欲言又止。

江风察觉,说:“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大哥有话直说。”

江风听完,如遭雷击。

她跌跌撞撞地跟关山云出门,来到义庄,里面放着的都是无人认领的尸骸。

那具最瘦弱纤细的,就是袁瑛。

身体上旧痕、新伤纵横交错,惨不忍睹,右小腿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关山云业哽咽了,说:“她劫持你那次,在槐树下设宴招待你我。她自己滴酒不沾,也不吃任何餐食,我只以为她仍然……其实,是她曾被人灌下热水,喉咙、食管都已溃烂,只能进食流食……”

“她为什么死了!”江风眼中充血,嘶哑着嗓子问道。

“因为……扫……姐知道,县……祖要对你不……利,便要我给关……冬子送信,扫……姐被发现,遭了毒手!”鸣鹊从一侧出来,回答江风。

她的舌头虽然被孙老头接上,但到底不能像从前那般说话了。

又是吉安!

又是吉安!

江风依旧一滴眼泪都未流下,同关山云和鸣鹊一起,办理了尸体认领手续,尸骨焚化,撒入渭水。

这世界,再也不来了!

在鸣雀后来磕磕绊绊的讲述中,江风知道了袁瑛主仆后来的遭遇。

他们虽然掉入山崖,但崖下有谁,得以生还。

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他们主仆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劫持,关押在暗无天日的一处地下,每日经受各种酷刑和折磨,只为寻得玉玺下落。

多少次,鸣鹊承受不住,想要招供,都被袁瑛拦下。

袁瑛说:“我们落难之前,将那烫手山芋扔给江风,已将她陷入危险之中。若为了自己活命,把阿风供出去,这些人怎会轻饶了她!阿风若是软骨头也就罢了,可若誓死不肯说出玉玺下落……我实在不忍她再遭一遍非人罪过!”

那些黑衣人用尽手段,主仆俩人咬紧牙关,半字不露,只说并不知道玉玺之事。

他们渐渐也厌倦了,戒备也松懈了。

阴差阳错,被吉安县主所救。

吉安幼时,总随太平公主入宫,认得武皇身边得袁瑛,便珍惜她的才气,待她为座上之宾,还将袁瑛推荐给她的父亲。

言谈之中,无不神往女皇之治,又兼之袁瑛知道女皇遗诏,要立李成器为太子,便放松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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