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叶驰（三）

＂顾阿改，叫你手下的人于厅外列队，都打起精神来！”莫小丰闻报即传命道。

＂咱们还是应当出驿去接一接的。”杨遵见他兀坐不动，好心提醒道。

＂那就有劳先生了。＂莫小丰依然坐着未动，只冲他拱手说道。

杨遵似是省悟了他的用意，说声＂太原公把稳些＂，便起身迎了出去。

片刻之后，就见在杨遵的陪同下，一队身穿兽袍的柔然武士簇拥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朝议事厅走来。

莫小丰待对方走至厅外，方从容站起身来，冲为首的中年大汉拱手说道：＂贺嵩在此等候多时了。＂

有随行的通事向土诃传译了莫小丰的话，土诃注目盯了他一眼，回头命随从在厅外等候，只带着通事迈步走进议事厅，由通事传语道：＂我是土诃俟斤，奉大汗之命出使邺都，请问你是东朝丞相，渤海王贺浑的儿子吗？＂

莫小丰因听他话说得不伦不类，并不答话，面带笑容地望向杨遵。

杨遵会意，向土诃引见道：＂太原公受命现辅掌朝政，专程来此迎候俟斤。＂

土诃翻了翻白眼，仍旧问道：＂太原公？你应当是贺浑的次子喽？＂

杨遵忙打圆场道：＂想不到俟斤对我朝人事如此了解，请坐！＂

土诃得到肯定的答复，似乎对莫小丰更加感兴趣了，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他，呵呵笑着说出一串叽哩咕噜的话来。

＂俟斤说六年前他见过你。”通事向莫小丰传译道，＂那年你父亲带你来临榆关向大汗请求援军，多亏大汗急人所难，爽快地答应了你父亲的请求，不然，你可就要被当作人质留下来了。”

莫小丰神色漠然地说道：“我不记得这件事了。”

土诃听通事传译后立马变得兴奋起来，指手画脚地提示着当年的情形。

莫小丰不等通事传译，便冷冷地说道：＂俟斤到此，不是为和我叙旧的吧。咱们先议定了俟斤在邺的日程安排，稍后待饮宴之时再畅叙不迟。＂

通事有些尴尬地向土诃转述了莫小丰的意思，没想到土诃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晃动毛绒绒的大手，又叽哩咕噜说了一气，最后还示好地操着生硬的汉话对莫小丰，杨遵说道：＂客随主便，我不急的。＂

通事向二人传译道：“俟斤说他会交给太原公一张清单，清单上所列各项即是他此行要达成的目的。请太原公和杨右丞先行转呈贵朝皇帝，待有了明确答复，俟斤自当入宫觐见，并当面向皇帝陛下呈交国书。＂

听到土诃并没有提出要皇帝出城来见他的非份要求，莫杨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莫小丰请通事转告土诃：他和杨遵大致同意土诃所说，会认真考虑柔然在清单中列出的每一项索求的。尔后遂传命设宴款待土诃一行。

正在这时，叶驰丧着脸走进了议事厅，操着胡语向土诃禀称已择高处搭建好了宿营地。土诃人虽生得粗豪，心思却格外细致，当下即留意到叶驰并未同莫杨二人见礼，遂板起面孔训斥道：“你早到了大半日，没见过太原公和杨右丞吗？还不快向二位施礼！＂

叶驰勉为其难地冲莫杨二人抱拳行了一礼。莫小丰因恼他出言无状，别转了脸，睬都不睬。

土诃见状，开口说道：＂大汗顾念我千里跋涉，特地委派叶驰作为先导，他可是大汗帐前最得用的亲卫咧。＂

莫小丰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土诃扫了一眼面带愠色的叶驰，忽然对他说道：＂记得六年前你父亲曾向大汗夸说在他的儿子里就数你弓马最为娴熟，小小年纪便挽得三石硬弓。目下左右无事，太原公可愿与叶驰比试比试箭法啊？＂

杨遵心知土诃这是在替叶驰出头挽回颜面，唯恐莫小丰一口答应下来，忙岔开话题，说道：“俟斤方才说有一份清单要交给我们，不知方不方便叫杨某先看一看？＂

土诃听罢通事的传译，得意地冲莫小丰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摸出块羊皮卷命通事转交给杨遵，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莫小丰说道：＂这位叶先导的箭法及轻身提纵的功夫，我已经见识过了，当真是高明。今日是为俟斤接风洗尘，席前比武难免伤了和气，反为不美。不如咱们就在此间作个游戏，如何？＂

土诃和叶驰几乎同时问道：＂你要做什么游戏？”

＂我想和叶先导掰掰手腕，较较力。＂莫小丰笑呵呵地说道。

叶驰不屑地打量莫小丰两眼，挑衅地问道：＂作何彩头啊？＂

莫小丰却冲土诃说道：＂如果我输了，情愿奉赠十坛邺都美酒‘玉窑春＇给俟斤；假使侥幸胜了，要请叶先导如实回答一个问题。俟今以为如何？＂

土诃哈哈大笑道：＂我再添个彩头：要是叶驰输了，我身上这件貂皮大氅就归太原公你了。＂

两方当下说定，以三把为限，先赢两把者获胜。莫小丰命人于议事厅中央摆放一小几，与叶驰分据两侧，在仆役们穿梭上菜布席的同时，伸胳膊撸袖子展开了一场掰手腕比赛。

其实，莫小丰之所以回避比试箭法而提出要和叶驰进行掰手腕较力，是存了扬长避短，讨巧的心思的：经过先前的几次出手，他已明白自己穿越附身的这位贺嵩天生神力，罕逢对手，而于骑射之术却实属平平。今日既要在柔然使节面前比武立威，自然要选他最有把握获胜的掰手腕较力了。

叶弛的手干燥有力，握紧了能感觉到他的掌心微微发凉。＂这小子的手怎么和女孩子的手一样，没有一丝热乎气呢？＂莫小丰近距离观察对手，见叶驰皮肤光洁，眉目宛然，确有几分女相，下意识地便有了轻敌之意。

结果，第一把叶弛几乎没给他任何扳回的机会，一上来就发力将他的手死死地压在了几案之上。

好在莫小丰输了一把之后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卯足力气，连胜两把，最终还是赢了叶驰。

眼睁睁地看着莫小丰反败为胜赢了掰手腕比赛，土诃惊愕地瞪着满面涨红的叶驰，一时间竟呆住了。

莫小丰抱拳冲叶驰说声“承让了”，返身端起一樽酒，走到土诃面前，捧樽敬酒道：“俟斤请宽心，改日我会命人送十坛＇玉窑春＇来的。＂

土诃回过神来，起身要脱身上的貂皮大氅，被莫小丰笑着拦住了：＂方才只为游戏助兴，俟今不必当真。＂待土诃喝干了一樽酒，方回头看着叶驰，说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仍要请叶先导给予解答。＂

＂好说好说。＂土诃冲叶驰点了点头。

＂我要问叶先导的是：你与漠北雪隼怎么称呼？＂莫小丰两眼紧盯着叶弛，径直问道。

叶驰坦然答道：＂雪隼是我的大师兄。＂

莫小丰闻言不禁转头望了望杨遵，却看到杨遵脸色阴沉地盯着面前那块羊皮卷，浑若没有听见叶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