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战场之外的战场
蒙武得到了赵正派去的专家团队最好的治疗,昏迷了两天后,他终于醒过来。
发现拓跋心兰竟从太原赶了过来,此时正趴在他的床边,尽管睡着了,眉头却还紧紧地皱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高挺的鼻梁划过,滴落在床铺上。
成婚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她流眼泪,不知何事令她在梦里也如此不开心。
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想摸一摸她的秀发,安慰她,却发现手臂上紧紧缠满了纱布,手指动弹不得。
“你醒了?”拓跋心兰惊喜地睁开眼,摁住了他的手臂,“别动,这是王上吩咐的,他说没有他的命令之前停止攻打井陉。”
“哦?”蒙武有点吃惊,“王上没有怪我们作战失利吗?”
“没有,”拓跋心兰替他盖好被子说道,“他只是让你安心休养,令阿翁继续招募人手,其他的事他会解决,不信你问阿翁。”
蒙武不说话了,他相信王上正在筹划更大的事,可目前的形势对大秦不利,王上又会出怎样的奇招?
三十公里外,霜降垴,赵军大营。
李牧不停地踱步,丝毫没有胜仗后的喜悦。
赵王偃一不停催促他发起反攻,收复阳泉和太原等地。
刚刚第五封诏令传来,气得直他骂娘,井陉险胜不过是依仗了地利,守上几年都不是问题,但是如果把兵力消耗在外面大平原上,赵国很快无兵可用。
眼下,他将庞煖留在燕国继续作战,但推进得比预想得困难得多。
燕军反反复复地打拉扯,几度收回廊坊。
在这种情况下,庞煖不得不分出兵力攻打通州,巩固对廊坊的实控,为进攻蓟城作准备。
现在正是对燕作战最需要兵力的时候,他在井陉一次投入全部兵力获得胜利,就是为了告诉赵王,这里秦军打不进来,谁知却让赵王盲目地以为,靠他便能所向披靡。
他已不可能获得外援,在对秦军亮出了全部底牌的情况下,若是他们组织大军强攻,随时都会被翻盘。
而另一边司马尚也对他颇有微词,他受够了颜聚的那帮乌合之众,想从他手中分走一万人马。
以目前的形势,他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李牧原本推举司马尚,就是为了在朝中给留个自己人,万一遇到郭开之流使坏,可以在王上面前开解几句,谁知现在看来,他不去跟赵王偃说他拥兵自重就不错了。
井陉之战他表面上胜了,实则背腹受敌,进退不得。
他干脆上书赵王偃把责任都推到颜聚和赵葱不听他的这件事上。
赵国王宫,御书房。
赵王偃对李牧按兵不动也很是气恼,燕国几个月了也没打下来,邯郸现在还在被骚扰,目前守着井陉就没声了。
拿了最多的资源,干不出业绩,他一气之下就想炒李牧的鱿鱼。
可炒了李牧的鱿鱼还能有谁来接这个摊子?
于是,他把气都出在了郭开身上。
郭开今日静静地听完赵王的埋怨,不像往常一样对自己进行辩解,而是对赵王偃说道:“我已经借册封颜聚的名头,让他带人回京勤王,还给李牧留了十五万大军。他拒不出兵难道因为人手不够吗?
你再看看他对赵葱的态度,赵葱代表的可是王室颜面,他这样做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一句堵得赵偃一口气上不来。
郭开上前继续道:“不过,我已经帮王上想好了对策,你封颜聚为右将军,让他知道大王身边不是无人可用,李牧就会乖乖听话了。”
赵王还能不清楚郭开想把兵权抓在手里的那点心思?
于是啐道:“我赵偃再怎么糊涂,忠奸还是分得出来的,你那二十万人都跟你似的,不过白长了一张吃粮的嘴,要让我封颜聚,万万不可能!”
这时,公公来报:“颜将军到。”
颜聚一进入御书房就感觉气氛不对,说好的受封怎么不在大殿上?
他从未闻过火药味,然而此刻,王上和相国之间紧张到极致的氛围,却令他犹如重返于井陉之战的现场,五万秦军对阵二十五万赵军,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只听郭开来到赵王偃面前,脸上毫无表情,问道:“王上,臣再问一次,你封是不封?”
“不封!”赵偃大怒,把一个五彩碧玺镇纸狠狠砸在地上,猛然站起来说道。
“咣”地一声响,彩色的晶体,在青石砖上撞得粉碎,其上精美的雕龙镌凤,霎时分崩离析,碎成无数颗粒弹跳着四散飞去,宛如一场烟花盛宴。
等颜聚回过神,只见赵王胸口插着一把刀,鲜血顺着刀把汩汩流出,染红了那只握刀的手,而那把刀正握在郭开的手里。
而赵王似是不敢相信,将视线从刀上移到了郭开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是一种对他无声嘲讽。
郭开拿起桌上用用书写的白丝帛,按住赵王偃的胸口,把刀慢慢地拔了出来,免得赵王的血喷涌到他身上,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赵王在惊惧中来不及留下只字片语,就倒在了书桌上。
郭开提着刀转过身,那恐怖的神情连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颜聚也不由得后退一步。
“宣我命令,赵王暴毙,命赵迁即位,若有不从者,”他缓缓说道,“杀无赦!”
蛤?颜聚看着郭开魔鬼一样的狰狞的面孔,不禁后心发凉,知道他此刻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他来殿外拔出佩刀,对他的民兵说了一个字:“杀!”
他就这样不明不白揭竿而起。
这一天,赵国王宫血流成河,而郭开则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
西北风狂乱地吹拂着他的衣袂,可他却丝毫不觉得寒冷,相反野心在热血中不断翻腾,令他狂热,令他膨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掌控了赵国的一切。
倡后听着外面宫人呼救的声音,解开腰间的丝带,红色的衣袍飘落在地上,美好洁白的身躯展露无遗。
她伸开双臂,让宫女替她换上了素白的孝装。
“有趣的部分终于开始了,”她的烈焰红唇勾起了一抹妖异的笑容。
当不满十岁的赵迁被带到收殓好的赵王面前,他问郭开:“相国,父王因何暴毙?”
“李牧拒不出兵收复国土,把你父王气死了,”郭开说道,“他对你父王不忠,对百姓不仁,实在是个罪大恶极之徒。”
“来人,赐死李牧,”赵王迁灵前即位后,发布了第一条诏令。
霜降垴,赵国使者一身缟素,带来的不是新王为了拉拢他,而加封的命令。
李牧放下那张索命诏令,知道郭开当权,他已无转睘余地。
对着连日来灰云密布,不见天日的天空,他长叹了一声,拔出宝剑在颈间一抹。
一腔碧血洒入天地间,一颗忠心消散在西风里。
他最终没能像白起一样,被封为武安君,却得到跟白起一模一样的结局。
消息传到阳泉,秦军一片沉默,李牧是一位可敬的对手,他们应该决生死于战场,而非阴谋诡计。
王翦在这几天内,重新招募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片刻后,他率先打破沉默道:“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不到一天,李牧身亡消息,与井陉大胜的捷报同时传到了赵正处。
接下来只要打下石家庄,邯郸就不复存在了。
赵正把视线转到了燕国,庞煖就在廊坊,离蓟城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绝不能让他回防赵国,赵正决定去劝降他,让他代表大秦继续攻打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