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三世9
他言语惊讶,却没什么惊艳感。梁檀笑着看了眼崔泠,只见头发变短之后的他少了几分脆弱的艺术气息,却更像这个年龄的少年了。
挺好的。
梁檀十分满意。
很快就到了跟吴畅定好的见面时间。
一大早,梁檀就把崔泠从床上薅了起来,拿着这两天买的衣服在他身上不断比比划划,让他连续试了好几套,结果因为每一套都好看,十分拿不定主意。
管家在一旁等着,看着都替崔泠觉得累,偏偏这小子乖顺得很,梁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仅不耐烦,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真是意外的和谐。
两人在那边磨磨蹭蹭,管家不断看着时间催促,终于在十点的时候出门了。
“对方是大好人,待会儿你不要害怕。”梁檀在去的路上,不断给崔泠做心理建设,就怕他哪会儿不对劲,突然破坏了这次会面。
崔泠安静听着,直到她说第三遍时,才突然开口:“姐姐。”
“知道知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梁檀啧了一声,“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哦,现在就觉得我烦了,以后还得了吗?是不是等我老了,你会因为嫌弃我直接送养老院啊?”
管家:“……”梁总是不是摆错了自己的位置?
三个人一路无言地到了吴畅暂时落脚的酒店,刚走到大厅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温润如玉的男人走了过来,因为对方长得还算不错,梁檀多看了两眼,旁边的崔泠立刻捕捉了她的视线,看到来人后默默低下头。
“梁总?”男人径直来到梁檀面前。
梁檀听到他的声音愣了愣,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开口:“吴先生?”
“你好。”男人伸出手。
梁檀眨了眨眼,回过神后立刻握住:“你好。”
她平时应酬也好谈生意也好,从来没有带过崔泠,崔泠也没见过她跟别人握手的样子,现在看到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突然咬住了下唇,想也不想地抓住两人的手腕,直接把人给分开了。
梁檀:“……”
男人:“?”
崔泠突然来这么一下,所有人都有点懵,好在梁檀及时反应过来:“崔泠有点认生,不好意思哈。”
说完,她随意地扫了他的手一眼。
崔泠见她还盯着人家的手看,周身突然充斥着一股凉意。
“没事,”男人笑了笑,接着看向崔泠,“你就是两个作品的创作者崔泠先生?”
崔泠垂着眼眸,又将自己封闭起来,虽然在外人看来表情没什么区别,可在梁檀眼中,他就差把‘讨厌他’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真稀罕,这小子竟然也有这么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梁檀忍住笑,又多看了男人两眼。
男人不知道崔泠的情况,却也没有因为他的淡漠而生气,只是扭头看向梁檀:“为了确保他不是冒名顶替,我可能需要对他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梁檀闻言顿了顿:“什么测试?”
“如果梁总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跟崔先生单独聊两句,我简单地问几个问题,他如果能答上来,就可以证明画是他本人画的了。”男人不紧不慢道。
梁檀抬眸,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凉意。
男人愣了一下,表情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有些许不自然。
许久,梁檀缓缓开口:“如果是吴先生跟崔泠单独聊聊,我觉得是没问题的。”
男人松了口气:“那就太好……”
“但您似乎不是吴先生,所以我不能答应。”梁檀说完,牵着崔泠的手转身就走。
男人连忙跟上:“梁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就算是每个星期拿一次画笔的人,经年累月手指上也该留下痕迹了。你手上连个薄茧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吴畅?”梁檀冷嗤,一直没说话的管家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将男人和梁檀二人阻隔开。
男人被拦下,眼看着梁檀二人越来越远,只好无奈停下:“我的确不是吴先生,可却是吴先生让我假扮他的。”
梁檀停下脚步。
“自从吴先生回国,想见他的人络绎不绝,吴先生觉得烦,就让我暂时冒用他的身份了,”男人说完,又急忙补充,“但是这次会面,确实是吴先生提出的,他也看过了崔先生的作品,待会儿我要与崔先生交流的问题,也是吴先生提前交代好的,我叫周仓,是吴先生的助理。”
听到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全倒出来了,梁檀这才满意回头:“吴先生呢?”
“在楼上,”男人叹了声气,“只要能确定崔先生的身份,我就可以直接带你们过去了。”
“我可以用梁家所有财产保证,崔泠就是那两幅作品的创作者,可以不用再审核了吗?”她可不放心把崔泠交给他。
男人闻言为难一瞬,但见梁檀丝毫不动摇,最后也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本来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题才能有幸见到恩师的崔泠,在他十八岁这年提前见到了。
梁檀也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吴畅,和她想象中一样,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长得有点严肃冷淡,却在他们出现时缓了缓神色。
“我回国这么久,一直让周仓帮着应酬,你还是第一个识破他身份的人,”吴畅看向她,“你很聪明,知道从手上寻找破绽。”
梁檀谦虚一笑:“只是碰巧罢了。”
吴畅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崔泠,盯着他打量片刻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梁檀见他这么快就发现端倪,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崔泠他小时候受过刺激,所以性格上稍微有些封闭,希望吴先生别介意。”
一旁的周仓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一次重新观察崔泠,好一会儿才隐隐发现他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看出来了,”吴畅却是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正常人的眼睛,不会像他这么干净。”
这句话在原文中也出现过,吴畅说完就把男主收为了徒弟。
梁檀闻言顿时一阵激动,但面上依然滴水不漏:“谢谢吴先生夸奖。”
崔泠垂着眼眸,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吴畅不在乎他的冷淡,反而在想到他的作品后缓和了神色,放慢语调询问:“崔泠是吧,我最近画了一幅作品,你要看看吗?”
崔泠充耳不闻。
梁檀尴尬地看了吴畅一眼:“抱歉,他有点认生。”
说完,就轻轻推了崔泠一下,小声催促他快点答应。
吴畅摆摆手:“不用着急。”
他这样一说,梁檀只好作罢,但怕他会就此放弃,又特意补充一句:“熟悉之后他就不是这样了,会开朗很多。”
她就像一个急于推销自家孩子的家长,面对老师时总会不自觉地吹嘘,以致于连‘开朗’这种词都说出来了。一直跟在她左右却没有说话的管家,又一次默默肯定了她当妈的能力。
不知是不是梁檀的话起了作用,吴畅没有再问崔泠,而是在茶几上厚厚的一叠A4纸里随意找出一张递到他面前:“这是我的练笔。”
是简单的素描,却能刷刷几笔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每一笔都看出极其深厚的功底。
崔泠没有学过绘画,也没有用过铅笔,却在看到这张简单的练笔后眼眸微动,许久怔怔抬头,第一次直视吴畅的眼睛。
吴畅也露出了他们进门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要来看我的新作吗?”
崔泠定定看着他,许久应了一声:“……要。”
梁檀和管家同时睁大了眼睛,等他们回过神时,崔泠已经跟着吴畅去了书房,而书房的门也已经在他们面前关上。
“管家你听到没有,他竟然跟吴畅说话了,”梁檀酸溜溜,“你跟他相处一个多月他才跟你说话吧,现在竟然跟吴畅见面不到半个小时,就跟人家说话了,还跟着人家进了书房,完全没有征求我的同意。”
管家咳了一声:“沈少爷会这么反常,可能是因为被吴先生的画技所折服,其实他心里还是更在乎您的,没看他进去之前,还特意看了您一眼吗?”
“是么,我怎么没发现?”梁檀扯了一下唇角,“他刚才走得可快了,没有一点犹豫,我怀疑现在就算是吴畅说要带他去国外,他都会毫不犹豫。”
虽然语气平静,但其中的酸意已经溢出来了,一直没说话的周仓轻咳一声,提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梁檀顿时表情一整:“周先生。”
“……梁总对崔先生真好,”周仓温和一笑,主动提起话题化解她的尴尬,“刚才上楼时无意间听到他叫您姐姐,你们是姐弟吗?”
“没有血缘关系,这孩子父母早逝,又受舅舅家虐待,所以我收留了他。”吴畅收崔泠为关门弟子后,肯定也会去查这些事,梁檀索性提前说出来,也算是省了他们的事。
周仓闻言顿了顿,感慨:“梁总真是心善。”
“是崔泠太好。”梁檀间接否认了他的说法。
周仓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聊起崔泠时,便没有再将他当做需要被同情的一方。梁檀喜欢他的知趣,便同他多聊了几句,期间管家因为有事临时离开,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总要喝点东西吗?”周仓问。
梁檀聊了这么久,也确实渴了:“白开水就好。”
周仓点了点头,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送来。梁檀道了声谢,伸手去接杯子。
一个小时后,崔泠从书房出来时,恰好看到两人的指尖碰触、梁檀扬着唇角,笑呵呵地与周仓道谢。
他停下脚步,安静站在书房前。
“崔泠?”梁檀第一时间发现他,连忙将水放到桌上迎上去,“怎么样?”
崔泠沉默不语,只是揪住了她的衣角。这是他没有安全感时才会有的反应,梁檀一愣,不太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他很好,”吴畅从崔泠身后走出来,主动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梁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收他做徒弟。”
周仓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梁檀回过神来:“我想尽办法让您看到他的作品,就是为了您这句话,又怎么可能会介意呢?”
“那就好。”吴畅笑着看了崔泠一眼,眼底是实打实的满意。
梁檀捏了捏崔泠的手腕,看他对吴畅的反应,不像在书房里被虐待过。
跟吴畅聊完,梁檀就牵着崔泠回家了,回去的路上崔泠始终攥着她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梁檀只好随他去,等回到家里才追问他怎么了。
崔泠不说话,只是默默揪着她的衣服。
“是因为我吗?”梁檀试探。
崔泠垂着眼眸不语。
梁檀无奈:“愿意揪着就揪着吧,不过我去厕所的时候你可得放开,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
崔泠安安静静,好一会儿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梁檀迟钝地眨了眨眼,等他站直后好奇:“为什么要亲我?”
崔泠继续沉默,就在梁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开口:“不知道。”只是遵循本能,没有太多思考。
梁檀失笑:“以后不准亲了知道吗?”
崔泠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梁檀看着他干净的双眸,无奈地叹了声气:“你已经长大了,要知道男女有别,不能轻易这么亲人,”她说完想到什么,又笑眯眯地补充一句,“当然了,如果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对方愿意的前提下,你也可以这么亲亲人家。”
崔泠垂着眼眸,乖顺地站在她面前,对她的打趣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你再长大一点可能就明白了。”
吴畅是享誉国际的大师,虽然一直不喜欢热闹,可年过四十突然收了人生第一个徒弟这种大事,却是不打算悄么么办的,所以要举办一个像模像样的拜师宴才行,但考虑到崔泠的个人情况,这次拜师宴不会邀请媒体,而是只拟邀一群上流人士做见证。
梁檀对此当然双手赞成,并且当仁不让地承担了所有费用。
吴畅不在乎这点钱,但见她争着付款,便也随她去了。梁檀财大气粗地包了市里最顶尖的宴会厅,以梁家和吴畅的双重名义广发请柬,誓要这次拜师宴体面而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