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的嘴可真大啊
姬九如和小妹到公园时,天上刚好飘起了不要钱的鹅毛,掉到张嘴大笑的老人和荡秋千的小孩身上,冰冰凉凉的。
人生第三次见到雪的小小孩嗷嗷大哭,害怕自己被雪攻击了。
旁边大一点的姐姐抬头,手举得高高的接雪,放在眼前看,数雪花有几条边,
“一、二、三……有两条!”
赵大妞嗷嗷叫,兴奋转圈,弯腰仰头张大嘴巴去接雪。
仿佛天上下得不是雪,是糖。
幸好奶奶在旁边看着,手撑着她的腰,没让她摔在地上嗷嗷叫。
她妹妹看见她这样,凑过来,踮脚想把头塞进姐姐嘴里,被亲娘眼疾手快一巴掌盖住脸,搂怀里。
妹妹用力挪开妈妈的两根手指,露出眼睛,朝着姐姐笑:
“哈哈哈,
你的嘴可真大啊!”
赵大妞听到妹妹的话,骄傲双手撑腰,大声道:
“对呀,妈妈以前还夸过我,(不管的话)我能把家都吃了!”
说完,看着妹妹羡慕的眼神,她想起妈妈说过,被别人夸了要有礼貌,要说谢谢。
她眼珠子转溜一圈,想到个好主意,举一反三道:“不过,你也不差啦,妈妈也夸过你,说你的笑声可以把坏人吓跑!”
“对哦,我也不差”妹妹赵二妞指着自己,哈哈大笑。
旁边的刘嫖看她们笑的开心,也被传染了笑容,三个娃娃笑声如洪钟,引得旁边的人看过来。
“也方啊,咱家娃就是乐观,
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奶奶看见三个小妞,骄傲得跟旁边的路人炫耀,话到一半,也跟着撑腰大笑。
两个孩子的亲妈,婆婆的儿媳赵也方看着姬九如,无奈一笑。
这肯定不是遗传她的。
笑声凝聚的越来越多,飘的远远的——
飞到天上把剩下的雪宝宝都震醒了,揉着眼睛下凡,好奇的看着笑声中心的几人。
而北风嬢嬢忙着贴近人耳边低语,温柔/危险道:
春天再来玩吧,朋友!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
雪渐渐大了,公园里的人都回家去了,赵姬两家队伍也像空中一起飘着的几片雪花般,结伴回到车站,跟着其他家属回到部队。
冬天,天黑的快。
“幸亏回来的早,雪下得不大”赵也方叹出口热气。
下雪天,大家都不爱出去,开车的小哥记得她们两家带了小孩出来,找熟人要了壶热水。
到家属楼了,姬九如跟赵也方一家分开,看赵也方给女儿扯了下围巾,走远。
姬九如才想起来一件事,她挡住风,学着记忆里妈妈和大姐的样子,摘下手套,用热乎的手检查小孩脖子,果然出汗了。
她小时候皮实,到冬天了去玩雪,一不小心也会发热鼻塞。
每次这个时候,她就被姬明安温柔哄着喝黑色药汁,苦得反胃,又被大姐塞嘴里的蜜饯那股甜到人骨子里的甜味压下去。
难喝。
想到中药的酸苦味,姬九如赶紧带着刘嫖回家。
爬到家门口,扒拉开挡风的帘子,合上木门。
窗户早已被打开一条缝透气。
天已经黑了大半,屋内没点蜡烛,映入姬九如眼帘的,首先是温暖的室内火光,填满了整个客厅。
火焰们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毫无威慑力,更像是在烤乳猪身上抹匀蜜糖和香油,喷香扑鼻。
光是想想,就使人饥饿难耐。
烤乳猪难得,姬九如只在书上看过,没吃过,香糯甜蜜的红薯她倒是经常吃。
她最喜欢在下雪天烧炭的时候,往炭盆里埋几个红薯,只要等个半小时,就会哄得身上暖乎乎,再把红薯挖出来吃,那就更好了。
想到红薯温暖甜蜜的身子,姬九如喉结滚动,吞口水,眼睛被温暖的火光勾过去——
客厅中间摆着的炭盆,里面有点燃的银炭,下面鼓鼓的。
应该是大姐比她们早回来了,她烧好的炭。
看炭的时候,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到两人耳朵里,看来,大姐还烧了热水。
二姐姬明安不喜欢炭燃烧时的气味,每次回来只烧热水。
再往炭盆后面的桌上看,木桌上的几只铁饭盒被拿走了。
估算着大姐的速度,这时候,大姐应该已经打好饭,在回来路上了,她先装点热水给小妹洗澡。
在公园的时候,小妹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玩不敢过去,她那么大只,又是初中毕业的大人了,也不好意思去跟一堆小孩抢秋千玩,只能拜托赵大姐家大妞去拉着小妹玩。
姬九如坐在赵大姐拿过来的小板凳上盯着小孩们玩,保护她们。
因为穿了同色的人造皮草,她跟旁边坐着织毛衣的赵也方比起来,就像雪地里盯着猎物的北极熊和蹲着的北极兔。
想到雪……
当人进入有炭火的室内,脱掉外套,头发上残留的雪花就会快速融化成水滴,掉入衣襟里。
“嘶~”被刺一激灵,抹掉脖子上的冷水,姬九如坐到门口的长木凳上,大力把靴子上粘着的残雪砸下来,饿得有点烦躁。
深绿色的尼龙靴子防水没被浸湿,却也被洁白的雪染成了黑色。
鞋内有毛垫,很暖和。
突然,坐着一米八女孩哐哐砸雪的动作卡顿了一下。
姬九如感受到了一道来自右边的目光,自以为悄咪咪,实则很有存在感的烫到了她的手。
用余光往右斜瞄一眼
果然,她的新妹妹正双手捧着脸,嘴角o型,眼睛睁大的看着她的kuku砸雪的手。
啊!
姬九如内心的小人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尖叫,打滚。
此时有会读心术的人在的话,一定会被姬九如的尖叫声喊聋。
她暴力的一面怎么被刘嫖看见了?她以后还怎么在小妹面前维持温柔姐姐的形象啊!
小妹还是个婴儿,好不容易有个“大娃娃”,可以让她扮演自己心目中照顾妹妹的温柔大姐姐角色。
啊啊啊啊啊!
姬九如脚趾无助的扣了扣,面上的表情却严肃起来,假装不知道小妹在看她。
在半分钟内,她把鞋子的雪扒拉下来,迅速塞到鞋柜下层,又把外套挂好,换上家里穿的毛鞋。
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她表情淡定的摸了一下旁边的小萝卜丁头,
“小嫖,姐去放水,等脱完鞋你去房里把自己的衣服拿来”
放下摸头发的手,转身,内心“啊啊啊”的向厨房走去。
三姐的左手怎么和左脚一起往前走?
刘嫖感觉自己只是闭了一下眼,原来坐在长凳上砸雪的三姐就“咻——”的一下把事情都做完了,摸她的头,喊她名字。
从三姐的原来坐着地方移开视线,刘嫖仰头盯着姬九如的手看,点头。自己会乖乖的。
抬头看累了,她往下平视三姐的小腿,等两根柱子消失在厨房门后面,她转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松了口气。
第一次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出远门,刘嫖担心把东西弄脏,走路小心翼翼。
路上果然危险幸好自己走路的时候避着水坑走,雪掉鞋子上也会马上被抖掉。
虽然这半个月的相处,自己知道新姐姐们是好人。
但她还是怕新做的鞋子湿了脏了,姐姐会怪她,就像……那样。
旁边坐着的她只到姬九如腰间,是只没长高的小萝卜丁。
刘嫖学着左边的姬九如一样,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轻轻的往地上倒雪,仔细擦干净鞋。
往年——
刘嫖夏天冬天都是赤脚在地上走,鞋子是她妈爸才能穿的。
至于她弟?
3个月大就有了一双塞满棉花,柔软的鞋子,还有的确良做的袜子。
她们几姐妹总在寒冷的北风中挪动,能缩成一团干活就不站着,在干完活后,她发现大姐偷偷绕到主屋,用粗裂红肿的脚丫塞进小弟温暖的被窝,取暖。
大姐总是这样“欺负”小弟。
不用看,她就能想到小弟肉嘟嘟的脸在塞满棉花的大红被下,睡得很香,乖巧可爱…
仿佛三十分钟前,
他没有模仿阿爹,用稚嫩的嗓音命令她洗干净自己拉满屎的裤子。这裤子,肯定要在零度下用冷水反复搓洗,才能勉强干净一点。
这次看见大姐的举动,刘嫖也没有告诉厨房里吃酒喝肉的阿爹,蹲在门口帮大姐望风。
破旧漏风的堂屋遮不住风,刘嫖无聊的低头看自己的脚……
刚好有片雪花糊到她睫毛上,眨了下眼再低头看——花哨的厚棉裤下是新做的袜子。
刘嫖跺跺脚,嘴角深弯。
现在…
她也有鞋子了。
——
室内温暖如春,
室外的北风和雪成群结队,化作凶狠的浪潮,在名为冬天的海面上寻找最后的目标,吞噬。
来到一个破旧的小屋前。
“没找到人前,你就住这!”
??
强壮的女人拽着手里的人,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毫不怜香惜玉。地上衣着单薄的人眼冒金花,还没反应过来。
她又砸个破布和破碗到地上,不顾男人的哀求,扬长而去。
如果刘嫖在这,就能认出来,这是她娘和…她爹?!
短短半年,她爹身上居然全是伤口,比原来瘦了一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