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魔王也有事要做
漆黑夜幕下冷雨如针落下。
无死城门前。
一名红眼少年，背着一名断臂少年，正踩踏着满是泥泞的道路，缓缓朝城中走去。
断臂的少年不知是死是生，趴在红眼少年的背部，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他断开的肩膀处，鲜血正不断流出，同雨水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醒目，令人不安。
红眼少年穿过无人阻拦的城门，笔直向前。
按照常理来说，城门前总有骑士驻守，然而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并非城中没有骑士根据地，只是人们常说，现在的基因神殿比八百年前神圣纪元时期的基因神殿，少了一些血性。
或许是八百年前同魔王的战争过于惨烈，以至于每一位骑士即便是呼吸，都抱着格外谨慎的态度，随着奉献生命的精神。
大家都说，往后八百年相安无事，平和的岁月，磨平了骑士们手中的剑。
他们没了血性，对战斗的渴望以及对荣耀的追逐，淡泊了许多。
甚至连“骑士”本身，都不再是正义的名号，而是一种权力身份。
【基因神殿】游离于九大国度之外，不属于任何国度的管辖，有一种说法是，暗中称呼【基因神殿】为第十国度。
而骑士们负责游走在天地界的各个角落，探索魔王的气息，消灭魔物，帮助他人，更像是一种……散装的侠客。
但就是这样一批人，这样的骑士团，在八百年前最早对抗魔王时，仅仅只有九个人。
他们被称为【先祖骑士】。
而在神圣纪元的战争期间，短短几十年，骑士团的人数便迅速增长。
根据记载，仅仅是神圣纪元同魔王的最后一战，记名在册死去的骑士，就高达到了六百万人！
再加上不记名的伤亡，基因神殿真正死去的骑士团人数，不敢想象。
而关于最初的九名【先祖骑士】，是如何拥有骑士的力量，又是如何成为骑士，一直以来都是未解之谜。
最被人们接受的说法，它们是来自天堂之上的九位神灵。
专门对抗魔王而诞生。
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尽管关于天地界的传说，一直都是处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地方。
可是否真的有天堂，是否存在所谓的神灵，人们至今没见过。
但地狱……人们却真见过。
毕竟魔王、魔因，都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
进入城门后，红眼少年将断臂少年放到一块能够遮风避雨的棚子下，随后，陷入了沉默。
雨水拍打在棚子上，噼里啪啦作响。
“凯恩，你叫凯恩·亚登，我会记住你的名字……我叫梵因·文森特。”
红眼少年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仿佛对方能听见似的。
他说着，目光看到对方脖子上的项链，里面，是一个美丽少女的笑脸。
“爱丽丝……就是她吗？”
梵因语气缓慢，像是想起了什么。
“凯恩，你是骑士，你将走上一条到死都充满荣耀的道路，可我不行……我这辈子都只能在黑暗中度过……如果我没有变成邪魔，我们或者，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
他说着，本想伸手去触碰项链，却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我恨魔王，恨骑士团那些骑士……都不是好东西！现在的骑士，早已不是书上写的那样正义，他们甚至比被魔因感染的魔物更让人恶心！”
又一次想起姐姐的事情，梵因咬紧了牙，语气中布满怒气。
“你救了我一命，因为我断掉一条胳膊，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我把你背回来，是死是生，就只能看你的命运了……如果，你能活下来，如果，我也能活下来，如果，我们以后还能再遇上，我还你这个人情！我把我的命，留给你！”
梵因说着话，站起身，握着剑转过身。
“但现在，我有件事必须要做。”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城中的骑士神殿，随后深呼吸，一字一句道。
“我必须要杀一个人！招募长，他必须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杀掉他，但邪魔也很难被杀不是吗？大不了同归于尽……你说的对，凯恩，我们都不能再像个懦夫一样选择逃走了。”
“再见。”
说着，梵因背起剑，头也不回的朝城中的骑士神殿走去。
他要去杀招募长！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胜算并不大，或者说根本没有，但他内心的痛苦，日日夜夜像是鞭子一样不断催促着他，快去复仇吧！
……
……
第六国度。
白鸽镇。
洛恩在煎鸡蛋。
煎了五个鸡蛋。
三个给了安娜·文格尔。
她身上有伤，需要补充营养。
另外两个，则全给了自己。
至于死了八百年的老团长里根·摩羯，就坐在两人旁边，眼巴巴盯着，一个也没有。
倒不是针对老团长。
而是他一身骷髅架，喝个水都能撒一地，更别提吃东西了……
洛恩笑呵呵的形容他这叫兜不住底，真正的吃多少拉多少，不需加工，直接原汁原味排出！
安娜听完之后，面色多少有些尴尬，强行挤出一个配合的僵硬笑容。
尽管她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实际上，直到现在，她都不太能理解洛恩先生，或者说魔王大人的幽默点。
这个魔王总是时不时说一些令人费解的话，对这个世界，好像一个新生儿似的什么都不了解。
实在是耐人寻味。
“我还是……第一次和骷髅坐在一起吃饭……”
安娜吃着煎蛋，小心翼翼的说。
她总觉得这老团长虽然只是一具骷髅架，也没有表情，但还是给人一种特别严肃的感觉。
而且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自己盘子里的煎蛋……
“那个……里根团长，您要尝尝吗？”
安娜不好意思的把盘子推了过去。
“谢谢你安娜小姐，你真是个贴心的姑娘，不过我不想吃，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怀念。”
里根·摩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声音平静道。
“我现在吃不出来食物的味道了，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渴，更没有味觉，不过在我的记忆里，倒是还记得煎蛋的味道，只是现在...也有些快要忘了，安娜小姐，能劳烦你，为我形容一下煎蛋是什么味道吗？”
听到这话，安娜认真盯着煎蛋，皱起眉头，思考了半晌，缓缓开口道。
“蛋白的口感很滑，像布丁，而蛋黄很松软，像肉松，油香很浓，一口咬下去，口感又像是松软的面包。”
“听起来很不错……”
老团长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之中，骷髅脸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这两个横跨八百年岁月的一老一少，聊着关于食物的事情。
颇有跨越时代的恍惚感。
洛恩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默默看了一会，起身走到厨房准备再煎两个鸡蛋时。
忽然间，脑海一阵波动。
像是石头砸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紧跟着。
他明显感觉到，被人窥探了。
一扭头，就看到厨房半空的空气中。
似乎好像漂浮着一个人。
不对...不是人。
而是一幅距离此地相当遥远的画面。
洛恩看到那画面中，有一个红眼的少年，像是失控了一样，正在用剑砍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倒在了地上。
背上被砍出一条长痕，鲜血淋漓。
面前，还有两个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女孩。
看四周的场景与装饰，像是酒馆...
我为什么会看到这幅场景？
洛恩注意到，那红眼疯癫的少年，此刻浑身上下正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
他甚至不需要去特意感知，就能清晰察觉到，交杂在对方身上凌乱的情绪。
愤怒、痛苦、悔恨、绝望...
以及无时无刻的挣扎。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内心？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洛恩当然无法得知。
他只是观察着少年，一言不发。
直到看见少年双眼血红，准备用剑去砍面前的女孩时，洛恩急忙伸手阻止。
“放开那个女孩！”
蓦然间。
少年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样，停了下来，回头看过来。
随后，画面消失了。
洛恩怔怔望着空气，有些发愣，还没回过神。
突然间，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就好像原本明亮的房间，骤然断开了电线。
头顶之上，开始升起无穷无尽宛如行星一样的光点。
四周毫无光照，却又奇怪的能够看到远处有着漆黑宛如山脉一样的扭曲存在。
脸庞，有风急速掠过。
洛恩能感受到，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有风的宇宙之中，感受十分奇特。
“这里是...【窥视】？”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
几乎和之前一样的场景，在那个皮特利用【窥视】对付自己的时候。
“我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洛恩感到有些疑惑，他并没有使用【窥视】，反倒像是，被人强行拉了进来。
就在他茫然不解时，忽然看到远处，幽幽飘来一盏油灯。
或者说...有人提着一盏灯，顶着风，正在幽深的宇宙里，朝他所在的方向缓慢的走来。
与此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
“真以为魔王什么事都不用做？去八百年后看看吧，魔王已经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