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泥石流

地势低的稻谷转移得并不轻松，拖拉机，推车，只要是能用上的运输货物的东西也基本都用上了。

几乎公社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只是才运了一半，天空一道炸雷，闪电直接将天空划分成为了两半，看着格外惊悚。

公社附近多山，细碎的石子在村民们运输粮食，猪牛羊以及其他共同财产的过程中掉落得猝不及防。

一开始反应过来的人少，岩石被雷电劈中从高空滚落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次的雷雨季节来得并不简单。

大雨瓢泼，如宋枝意料之中般混杂了石块，黄泥从山顶冲泄而下，给运输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原先架立在河流上方便行走的桥梁全都被冲垮，甚至路上都时不时有大石块落下给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宋枝和陆靳野两人也没闲着——他们跑在各个山路上疏散群众，要么让他们在高处紧急避险，要么就是疏散到地势不低的平野里面，暂时等泥石流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带因为山脉连绵，不好泄洪，一定也会造成部分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

两人的脚程快，跟李书记说过之后，就转头去苗寨了，在大是大非人命的面前，宋枝想的是能挽救一点就挽救一点。

刚到春祭山，族长就已经带了部分人开始避险，春祭山往上顶几乎没有路可以走，通往外面的路也并不稳固，上次宋枝经过的石桥，也承载不起这么多人的经过。

所以族长秉持着能救多少就救多少的原则，先安排了部分人准备去公社，通过山道可以往地势不低的平顶去，至于财产或者其他，能带的都已经带在身上了，毕竟再怎么说，也没有命值钱。

“族长，还有部分人呢？”

陆靳野只是看了一眼，便清楚至少还有十多个人没有在其中。

族长摇摇头：

“还有一部分人因为大石从山顶滚落，挡住了路，一时间是下不来的，所以只能先暂时带领这剩下人先暂时离开！”

总好过都死在天灾下。

陆靳野询问了大致方向后，让宋枝先带着其他人离开，他则是想办法将山腰上的人带下来，否则就算是在山顶困着，也会有意外发生，不如聚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宋枝不放心陆靳野，他虽然聪明，人也厉害的，但天灾面前，人的力量实在过于渺小了。

多一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陆靳野自然不愿意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宋枝，他们是生苗，基本都不认识外面的路，你帮帮我，把他们都带出去，我也会没事的，你不相信我吗？”

宋枝咬了咬唇，两人的头发都被浸湿了，粘连在额头和鬓角，陆靳野看见其他人先顺着路线离开，单手掐住宋枝的后颈吻了上去，这个吻，最开始野性激烈，逐渐变得缠绵温情。

陆靳野梳理了一下宋枝的发丝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不多时便闪身进入山林内了。

宋枝也没停留，守着生苗族群往公社附近撤离。

沿途几乎都是树林子，瓢泼大雨落在林子里，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淋了个大片，宋枝尽职尽责，她将大多数的视线都落在了小孩子身上。

途中会经过一片山溪，也是支流，从山顶到山脚也会形成水循环，因此当水流从山顶下来的时候，看着十分可怖。

幸好这山溪是石桥，虽经过很多年代，却不会轻易被冲毁，只是有一部分断掉，并不十分容易渡过去，可这已经是最近的一条路了。

阿生原本在禁闭，也因为天灾的原因被放出来，他的妹妹就是上次见过的阿芜，一大一小，阿青勒古等人都在。

但石桥太窄，中间的宽度只能形成一列，也因此，在石桥上耽误了很长时间，甚至因为慌张，有些甚至差点掉进已经浑浊的山溪中。

宋枝收尾在最后，她前面是阿青。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几乎响彻山林，却并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来自他们身边。

黄泥裹挟着山石树木滚滚而来，顷刻间就已经倒在宋枝等人面前，阿青因为被泥石流转移了注意力，一脚踩空，整个人就要被洪流带走。

电光火石间，宋枝一把拽住了阿青的手，自己也匍匐在石桥上。

众人吓得心惊胆战。

“阿青！”

勒古作为阿青的父亲，几近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惨状，甚至想冲过去救他。

然而岸边的石桥很快经不起冲击力，汹涌的水流不停往裂缝中冲刷，在洪流而来的瞬间直接断开，只剩下中间的一点点石墩，瞧着也支撑不了多久。

宋枝趴在摇摇欲坠的石墩上，手上握着的阿青的手已经变得通红，可想而知为了抓住阿青使了多大的气力。

“抓紧我！”

宋枝几乎快握不住，但是如果她松手，以这暴雨和泥石流的程度，阿青一定会被冲进泥石流里，水中的巨石和树根撞击在她身上，大概率不死也残。

阿青也没想到厄运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她半悬在石墩下，水吞没了她的小腿，甚至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她的胸口，瘦弱的、包裹着苗衣的身体早就被黄泥水打湿，并且仍在不断被冲刷。

宋枝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趴住的那一点点位置也因为长时间的冲刷而开始摇晃，或许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让她无所倚仗。

“宋枝，你放开我吧，你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阿青如此说道，她眼神中甚至有些厌恶：

“我不想欠你这个人情，把我的手松开吧！”

眼见洪流的趋势不弱反而在不停地增长，族长也要为大局考虑，先把人带走，再想办法去救人，他们一群人加起来连个绳子都没有，再待下去，恐怕这两人都会面临险境。

眼见族群们慢慢离开，阿青也松开了自己的手，但是仍旧被宋枝紧紧握住。

她还记得自己对陆靳野的承诺。

会把他们完好无损地带走。

胳膊几乎快要脱臼，阿青翕张唇齿：

“宋枝，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挺讨厌你的？我也不需要你来救我，大不了就是个死，如果不是因为你……”

她也不会变得自卑敏感，甚至阴暗地去算计挑拨。

原先她并不是这样的。

而人一旦有了劣根性这个漏洞，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她的阴暗面。

就算是宋枝救了她，她也不会感激，甚至仍旧一意孤行，按照自己原先的对待宋枝的方式去对待她。

“我救你，是为了我自己无愧于心。”

宋枝咬紧牙关，只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