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孝

早前，父亲母亲在世时，定盛军里有明安帝的探子，处处牵制，每年几乎不给北境派发粮草跟银两。

定盛三十万大军能存活下来，全靠他们自己。

无战时，士兵们纷纷开垦荒地，王府的银子几乎都给定盛军发了军饷，买了粮食。

说定盛军是镇北王的私兵，只听镇北王的号令又有何错？

皇帝和太子不在乎定盛军的死活，他们只想要兵权，还想要定盛军给他们守好边境打胜仗，真的太可笑了。

那一次，军中无粮，定盛军饿着肚子上战场，堇澜气急，怒吼，“跟这样的皇帝，还不如反了！”

迎接他的是父亲的一巴掌，父亲皱眉看他，目光失望至极，让堇澜自己滚去挨五十鞭子，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堇澜咬牙认了，带着鞭伤上战场。

不管是从前的十四皇子，还是后来的镇北王，都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他只用最大的努力保护着这个国家的平安，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堇湛握着护栏的手攥得死紧，指节发白，目光灼灼看向京城的方向，“诚安，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堇澜咬牙切齿，摇头，“我不想，我只想杀了尉迟昀煦！将他大卸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

“没关系，还有时间，你和盛光可以慢慢想。”堇湛神色透着淡淡的哀伤。

哪怕被冤枉弑君谋反，哪怕被乱箭射死，哪怕曝尸街头，他们的父亲母亲临死前都不想他们几兄弟替他们报仇。

不希望他们拥兵谋反，引来兵祸，分化云秦。

只希望他们四姐弟隐姓埋名，平淡一生。

但他们已经决定要当不孝子了。

这条征途漫长艰难，却不悔。

“等百年后在下去向父亲母亲请罪吧。”

堇湛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堇澜的肩膀，语气坚定，不容置喙，“总有一日，定盛军的铁蹄会踏破京城。”

堇澜看着二哥苍白的侧脸，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口，“二哥，你还在担心他吗？”

闻言，堇湛眼眸一缩，握住弟弟肩膀的手也微微紧了紧，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曾。”

堇湛，堇澜和陆宴辞从小一起在北境长大，感情很好，陆宴辞是堇湛手下先锋，两人配合默契，无往不利。

二十年的感情在堇湛杀死他父亲那一天，戛然而止。

陆宴辞对他拔刀相向，在堇湛吐血倒地时，堇澜本想直接杀了陆宴辞。

堇湛强撑着一口气，不让弟弟动手，只让陆宴辞离开，以后永不相见。

陆宴辞对堇湛动手是因为堇湛杀了他父亲。

堇湛杀陆将军是因为他通敌谋反，意夺兵权。

世事难料，他们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贺舒又在北境待了三天，和李鑫林文博等人见了一面，两人见到她都十分高兴。

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李鑫，贺舒笑问，“后悔吗？”

李鑫如今比从前内敛沉静了不少，他摇摇头，“不后悔，我虽然从前做事是狂妄了些，但从小听王爷的故事长大的，王爷就是我的偶像，虽然我人微言轻，但我始终相信王爷做不出那种事。”

做不出谋反，祸国殃民的事。

林博文和周听两人坐在一块儿，周听说，“我和林兄都是家中庶子，家族的希望从来没放在我们身上，我们被送进皇城司，即使出了事他们也会不管我们的，我们不如争口气，拼出一条活路让他们看看。”

庶子又如何？

嫡子能做到的事他们也可以做到，或许能做的更好。

他们就是要让家中的长辈看看，终有一日，他们曾经看不起的庶子也能出人头地。

四人笑谈，饮酒，紧绷多天的情绪总算放松下来。

李鑫大咧咧的躺在地上，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中有无限向往。

主帅府。

三十多万大军无法一直盘踞在北境六城，否则毫无出路，他们需要军需粮草。

他们需要粮食，兵器，战马，铠甲，这是如今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云秦最富庶且最大的粮仓是江南和京城近郊，都不属于定盛军掌控范围内。

定盛军若一直驻守北境，粮草军需最为要紧。

可他们无法带着定盛军从北境撤离，若是定盛军一离开，晟北骑兵入云秦便如同无人之境。

他们想杀回京城报血海深仇，可又不能弃北境百姓于不顾。

若起战火，无论谁输谁赢，苦的都是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并不是堇湛三兄弟愿意看到的。

堇湛看着沙盘上的旗帜，如今的定盛军就是云秦和晟北之间的夹心饼干。

他们要复仇，可他们不愿分裂国土，亦不愿百姓身受战火，那他们必须寻找新的出路。

堇湛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那些城池，杀回京都，可前提是定盛军要活下来。

如今不能贸然出兵，否则几十万大军很有可能饿死在半路上。

这是极为迫切的生存问题。

贺舒跟白亦倾力支援的粮草可以支撑定盛军每日两食半年的生存。

半年后呢？

半年时间，他们能杀回京都吗？

云秦各州府的驻军都不少，还有岭南军，有贺峻铭在，很难。

云秦的粮仓在江南，他们能带定盛军去江南吗？

不能，江南驻军是保皇党，绝对忠诚于皇室，无法撼动，他们到江南无法立足。

他们只能转而将目光投向陇西，陇西地广人稀，产黍米，土豆，小麦等。

黍米耐旱，虽产量不高，但周期较短；既能酿酒，又能饱腹。

只是近年来陇西西北马匪横行，时常有屠村杀人的情况，朝廷剿灭一批，又来一批。

定盛军可以分出一批兵马前往陇西剿匪开荒。

陇西前些年干旱，许多平民百姓为了生存落草为寇，抢劫过路的商队，时间一长，原来那些田地也就荒废了，正好可以征用来种军粮。

若是能剿匪，从北境到陇西来回也不过十余日。

如果天公作美，定盛军所需的粮草最多三年，便再也不是问题了。

百姓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更在乎谁让他们吃饱饭，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受马匪的迫害。

三兄弟商讨了一番，贺舒前来向几人辞行，她打算离开去朔关，琴雪跟书雅还在朔关等她。

堇熙这次要带十万大军前往陇西剿匪，贺舒同他一起，先到陇西，再至岭南。

京城里。

蒋明珠失踪一月有余，却依旧没有找到下落，蒋珍意每天都要出门去找一找姐姐，终失望而归。

傅樾继承了宣平侯的爵位，依旧在皇城司里做事，尉迟昀煦虽然对他不喜，但目前无人可用，只能让傅樾继续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