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死一兄弟,反目便成仇
曹武太阳城冒进,中计战败,带着几百败卒逃回了洛阳城。
“将军,怎么不进城。”为数不多的几个亲随看到曹武停马西阳门外,不由得就问。
“莫急,把彭默放下来,拿我命你们拾取的刘贼箭矢来。”曹武摆摆手,命众人停下脚步,把车中的彭默尸身抬了下来。
曹武看到彭默的尸身,先哭了一气,为这些苟活的残兵讲述了两人的情意,讲到动情处,又是一阵眼泪,“彭将军,实际上就我的亲弟弟一样,本想带着他建功立业,好让他荣归故里,没想到却让他客死异乡,这我可如何向家母交待?”
闻者无不感慨曹武将军的情义,做到极致。
“兄弟啊,现在,大哥还有事情要委屈你一下。大哥要是就这样回去,大哥战败身死,毫无怨言,可保护大哥回来这些兄弟们,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兄弟你最是体恤士卒,最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你也不想他们跟着愚兄陪葬吧?”曹武话锋一转,又扯上了这些残存的败兵,说着说着,反回身对着这些残兵咔咔就是一顿的磕头。
“将军,这是何意?”残兵也很懵圈,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帅曹武,从来都是仰着脖子走路,像他们这些低等士卒,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莫非是大败之后,他受到彭将军的感召,懂得了爱兵如子的道理?
就算是那样,也不用咔咔磕头啊?这不成爱兵如父了吗?
“不错,各位就是我曹武的再生父母,各位不避艰险,护我突围,我自当与众兄弟共富贵。可现在有一件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尤其还是事关我兄弟彭默将军的声誉。哎。”曹武一边咔咔磕头,一边斜着眼睛看着这些残兵的表情。
“将军,您这是干什么?地上烫,快快起来。”那个有眼色的早就一左一右给曹武搀扶起来,扶坐在了仅存的一辆马车上。“将军,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呐,这里都是将军的生死兄弟啊。”
“是啊,将军,我们同生共死。”
曹武心里一笑,一群丘八,谁和你们同生共死,你们只不过是我曹武反败为胜的踏脚石而已。
“哎呀,这话说出来,兄弟若是怪大哥,径可用这把宝剑将我的头颅砍下,”说着,曹武又抽出佩剑,插到地上,“哎,就是委屈了我那彭兄弟。大哥有一计,用我那亲兄弟的尸身,编一个故事,说他怯战,临阵脱逃,冲散了我阵,这才导致我军大败,幸得众兄弟保护,本将才能回到洛阳,说明实情。这些捡来的箭矢就插到他的后背上,这样大家不但不用死,还能得到朝廷的嘉奖,只是苦了我那兄弟。”
曹武边说边看着众人的反应,有些是愤怒,有些是窃喜,还有些是迷茫。
曹武知道这个戏能不能成就看最后一幕了,抽剑在手,剑架在脖子上,作势就要自刎,自刎前自然是要感伤一番。
“彭兄弟,大哥也是没办法,生为情,死为义,大哥也是为了这些死里逃生的兄弟们有个好前程,大哥现在心愿已了,这就来陪你。”曹武眼神左右一扫,几名心腹赶紧冲上来,边哭边把曹武手中的宝剑夺了去。
“你们不要害我的名声。”
“将军,以例,主将战死,所部株连,你就是为了兄弟们,也得活着。”
“哎呀,可我对不起兄弟啊,我们说好了同生共死的,我怎么能背弃诺言。”
“将军,万万不可啊,朝廷中无人知那刘聪刘曜的本事,将军若是一死,岂不是遂了敌人的愿。”
“也罢,国事为重,本将就先禀告朝廷,再去见义弟于九泉之下。生当不负国,死亦不负卿,俯仰天地,无愧我心。方是我愿。”
曹武咔咔一顿表演,把残兵都稳了下来,然后看着西阳门并没有直接进,而是兜了大圈子,从南边进了开阳门。
因为,开阳门,离太尉府近。
太尉王衍也是刚刚收到太阳城惨败的情报,这是弘农太守垣延派人穿越刘聪刘曜大军的行军缝隙,传回来的。
王衍现在正拉着王敦和祖逖商量,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就听到门上有人来报,说是败军之将曹武求见。
王衍本不想见他,但是想想他前几天送得好几处宅子,怎么也要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吧?万一他有冤情呢?
“喊他进来吧。阿玄,去接一下。”
王玄,字眉子,那是洛阳城,和卫玠齐名的大帅哥,也是王衍的儿子。
曹武跟在王玄身后进来。
“曹将军,你战败归来,为何不先去领罪,反到我府上逗留?”
“太尉大人,救救末将,末将兵败太阳,死不足惜。但府门外那些将士都是九死一生的勇士。”
“嗯,你是不是有什么冤情,只管讲来。”
王玄和王衍耳语之后,王衍立马就有了一个态度。
“实不相瞒,是那副将彭默,临阵怯战,先锋变溃兵,冲散了我军大阵,才让那刘聪刘曜占了便宜,哎,末将不服啊,本来大好的局面,末将都快把他们围死了。”
“哦,如此说来,倒是有隐情啊。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曹武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将军,这老家伙黑啊,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还没办,就侵吞了将军三处宅院,五处田产。”
“你懂什么,他要是不收,兄弟们就是有天大的冤情,这次也得是脑袋落地。他只要不出来说话,咱们就有办法,走,去潘滔的府邸。”
潘滔的府邸。
“怎么?一个败将,有什么好说的吗?”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曹武什么也不说咔咔一顿送礼。
“嗯,算你懂一点事情。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你的钱,我是用你的钱,办你的事。这上上下下多少人要打点,王爷最恨你们这种败军之将。”
“是是是,大人提携。”
“我提携不提携的倒是无所谓,但城南那个老不死的,我可没办法。”
“不会不会,大人的面子谁敢不给,末将一直谨小慎微,没有得罪过谁。”
“那就好,回去等信吧,这品阶肯定是要降一降,将军的位置,我争取给你保住,但也不一定啊,还得看王爷的意思。”
“多谢大人呐,能保住末将这条狗命,大人就是末将的再生父母了。”
“别啊,我们潘家可没有你这么丑的儿子。”
“是是是,末将愿做大人的看门狗。”
“嗯,那倒也不至于,哎呀,曹将军,地上多烫啊,快些起来,看座沏茶。”
“多谢大人。”曹武躬着身子,撅在座上,始终不敢坐稳。
“没事,朋友嘛,互相帮助。说起来,本官还有一事要将军帮忙啊。”
“大人只管吩咐。”
“那个大将军苟曦是不是曾经来信,命你刺杀过王爷。”
“没有啊,天地良心,末将根本就不认识苟大将军。”曹武立刻又跪下磕头。
“哎,不识相了不是?这个战败的黑锅,你扛不住,我也扛不住。”
“大人请指教。”
“但如果是苟曦只顾私人恩怨,与刘贼互通,导致了我军机密泄露,那么自然也就不能怪将军了,你说是不是哪?”
“有理,大人说得在理,实不相瞒,苟曦确实是让末将刺杀王爷,但末将岂是那种卖主求荣之辈,然后苟曦就联系上了我的副将彭默,就是这彭默接受了苟曦的指令,开关献城,投降刘贼,才导致我军大败。究其根本,都是苟曦携寇自重,想让王师败北,这样显得他更加的重要,从而掠取更多的权威。”
“嗯,不错,这样说来,事情不能怪曹将军,谁又能知道这个苟贼藏的这么深哪?”
太尉府。
王敦从门外进来,看到祖逖还在给王衍、王玄上军事课。
“听说了吗?曹武的判决下来了,职降一品,罚俸三年,留京查看。”
“嗯,我看过了。”王衍点点头,“这个曹将军风评不错,打仗嘛,哪有只赢不输的,总不能一输了,就要砍将军的头,那样谁还肯为国出力?”
“父亲,孩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这里都不是外人,士稚也是你新拜的师父,以后洛阳如果守不住了,阿玄就拜托士稚了。”
祖逖这些日在太尉府做王玄的教习,也学会了一些人情世故,自然也是客气了一番。
得到了首肯之后的王玄,就问,“按照之前的指令,曹武将军这一路的任务就是防御太阳城,并没有出击的任务,那么这个彭默是怎么在城内怯战,然后冲散军阵的。”
祖逖看了王衍一眼,询问这里话事人的态度,王衍点了点头。
“曹武撒了谎,我去看过彭默的伤势,右腿摔伤一处,后背多处中箭,但只有一处,穿心而过,其余的有的连血都没扎出来,箭头还有半个露在外面,一眼就看出来,是死后被插在上面的。可以肯定的是,彭默是为曹武挡箭而死,是冤枉的。”
“哦?既然师父知道的这么细致,想来父亲也是知晓的。那为何父亲不为彭将军鸣冤?让一个战死沙场的将军还有背上污名?”王玄毕竟还是热血青年,还没有被那么多的世故困住。
“处仲,你来说。”
“阿玄,这就是官场。黑的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更有价值。曹武还活着,还能领兵作战,现在洛阳城岌岌可危,正是需要将军的时候。”
“那正义哪?公平哪?法度哪?”
“这些,首先要活着。大兄,刚刚送上来的奏报,荆襄的季伦和平子,以属地民乱四起为由,拒绝了北上宜阳。”王敦随口一说,但刻意避开了苟曦和司马越的争斗。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更加关键的战场上。
“这个平子,这个季伦,俩酒鬼凑一起了,能有什么好事,每日里还不是醉生梦死?”
“倒是南阳王一反常态,命部下淳于定出兵宜阳了,算是今天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曹武将军府。
“来兄弟们,喝。为了死难的兄弟们,也为了记下今日的仇恨。”曹武光着膀子,和那些残兵喝在一起,碗和碗撞在一起的声音,仿佛让他们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日子。
“将军,你的计策实在是高明,现在兄弟们的命……将……军,你……”回话的人,吹捧的马屁还没有说完,就倒下了。
然后是其他的残兵也都带着不甘倒下,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曹武和几名心腹。
“没办法啊,兄弟们,你们知道的太多,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想念彭默吗?那本将军就送你们去见他。”说着,碗中的酒倾泻而下,在地上撞出一串水花。
“将军,事情都办妥了,没人发现,他们这些人现在都上了前去拦截刘聪的宋丑将军的名册。”心腹很快的通报着,“这下万无一失了。”
“不够,还不够。”
“将军,死人是不会翻供的。”
“但……”曹武抽出腰间宝剑,反身刺了心腹一个透心凉,“活人就会,我从不受人威胁。你下去见了这些兄弟们,给我说声对不起,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也没办法。”
曹武处理完了这些证人,又带着礼物去拜访了洛阳城中的大官小令,主打的就是一个礼多人不怪。
曹武的礼数周到,以至于连深在皇宫的司马炽,都以为他是一个忠臣良将,又偷偷发了诏书,命他铲除权臣司马越。
曹武哪,二话没说,就把这封可能是司马炽在厕所里写的密诏,上交给了潘滔,顺便还附上了一份和他联系此事的名单。
潘滔如获至宝的开始杀人抄家,丰富自己的后院和后宫,这一杀又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因为没钱打点,或者说钱太多,打点也没用,被当成了苟曦同党,直接就处死了。
此时,远在荆襄的两个酒闷子又在襄阳开起了宴会。
王澄问道,“季伦兄,你为什么劝我也不要入京勤王,太尉可是我亲哥。”
山简一脸醉意的说,“夷甫兄为王家设了三窟,青州已被拔,现在是苟曦的地盘,淮南世弘战死壶关,江东嘛,倒是一个将来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