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舅舅
裴亭安的眉眼未动,薄唇轻启,淡声道。
“近年蛮国蠢蠢欲动,屡次在边境生事。父亲母亲奉命去了虎狼关征战,估摸着这一整年都难回来。二叔在府中将养自是在的,昨夜我压着老五不让他多说,但恐怕人多嘴杂现下怕是也瞒不住了。”
顾清歌讪讪地哦了一声,眉宇之间多出了些紧张,比起大舅舅她可是当真更加怕二舅舅多些。
苏忱见着顾清歌面上竟然显出几分担忧不由得对这位裴亭安提到的虎贲将军有些好奇,想起顾责义提到这人那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中暗想定然是个多年征战的威严人物。
裴亭安等了半晌不见顾清歌在说话,悄无声息的抬起眸来,看着顾清歌那副发愁的模样心中暗笑。转而望向苏忱也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多了些玩味,轻声开口。
“比起担心二叔知不知道你和顾家的纠纷,不如想想怎么同他老人家解释苏公子来的实际。”
苏忱闻言偏头望了过来如水的长眸中闪烁着疑惑的光,十分的懵懂不解。
顾清歌倒是如鲠在喉,暗骂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难言的抬头对上苏忱的双眸,为难的低语。
“倒不是苏公子的过错,只是我二舅舅很是讨厌探花郎,便就是探花这两个字对他来说那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苏忱狭长的眸子放大了些,更加的不解。
殿试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怎么说也算是天下士子的前三甲。便就是走到哪里都担得起旁人高看一眼,怎么这还有人敌意如此深重。
顾清歌幽幽叹了口气,还没等与苏忱解释详情,便听得一阵马鸣,马车已经停稳妥当。
车夫撩起车帘,门口的门房出来摆好了阶梯,裴亭言还有裴亭和早已经下了马来站到一边等着裴亭安下车。
顾清歌心里砰砰跳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按住了裴亭安和苏忱的手。
“为了不让二舅舅生气,咱们先隐瞒一下苏公子的探花郎身份行吗?”
裴亭安低头看看了顾清歌压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顾清歌悻悻地收了回去,小嘴一瘪满是祈求。
裴亭安看不得她耍宝无奈的摇了摇头,顾清歌便也知道他是不会多话得了。
抬眸对上苏忱褐色的眸子,有些心虚低语。
“具体的详情容后我再同你解释,但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苏忱看着顾清歌那紧张解释的样子,嘴角微勾清浅淡笑着点了点头。
他本也不是招摇过市的性子,从来都不曾想将探花郎的名头挂在嘴边。顾清歌不想他说不说便是了,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三人下了马车来,午时的阳光正足晃得人刺眼,照在身上倒是暖洋洋的。
苏忱微微抬手遮挡住自己和顾清歌头顶的强光,待眼睛适应了才放下手来,这略一放手的功夫面前的建筑跃入眼帘,险些惊掉了苏忱的下巴。
本以为顾家的宅院已经十分的富丽堂皇,那面前这镇国公府简直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
宏伟的宅邸占了大半条街,顺着门前的院墙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灰墙黛瓦面前是数十长阶,巍峨宏伟的门脸仿佛像是一座小型的城墙,上方镇国公府四个大字的纯金匾额庄严肃穆,院中似有一座高塔似的建筑几乎直冲云霄而去。
门边上左右两侧各站立两列军士,少说也有二十人,训练有素身姿挺拔,便就是门口人流涌动也目不斜视。
苏忱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紧张来形容,简直称得上是震撼。这座宅子绝对是他目前阅历之中,除了皇宫之外最为华丽精巧的府邸。
裴亭言和裴亭和来到顾清歌三人身边,裴亭言温声轻语。
“大哥昨晚便命人将你的房间重新打理了出来,一应的用物还是从前的样子,你住的也舒坦。”
裴亭言刚了解了顾清歌在顾家的这些难堪旧事,心中对顾清歌尽是疼惜,连往日的打闹调笑都省去了不少,满是温柔。
裴亭和也是笑的憨直,拍着顾清歌的后背,催促着。
“在自己家门口愣着干嘛,快进去呀,二叔估计也得等着急了。”
顾清歌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心中温热难言,实在是太久没有回到过这里,如今竟然好像是梦境一般。
高阶之上响起一阵木制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众人抬眸看去,英武老者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出现在高阶之上。
阳光照耀在其身上仿佛镀了一层的金光,便就是坐在轮椅中,一身的肃杀之气也遮掩不了半分。
老者一袭褐色绣着团纹的长衫,腿上还盖着同样褐色的毯子,四方大脸尽是正气。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颇有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黑发鬓边带着几分花白整齐利落的束在发顶,没有繁复的发式只是用绢布缠着束起尽显军旅峥嵘。
裴亭言凑到了顾清歌耳边,声音中带着几分喑哑。
“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自你被顾责义接走便日夜的惦记。他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见了你回来心里肯定是乐开了花。腿脚不利索这两年都不愿意见人,便就是太后和圣上来了都没见他出来迎接,还不快去让他看看。”
顾清歌缓缓点头,也是不多耽搁,提着裙摆便跑上了阶梯。眼中的酸意愈演愈烈,在对上裴飞的双眸时还是不争气的落下泪来。
“清歌,见过二舅舅。”
顾清歌望着裴飞久久难言,半晌哽咽着屈膝行了一礼,低泣着说道。
裴飞也是红了眼眶,颤抖着手将人拉到了跟前,心疼的抚摸上顾清歌还有些印子的脸颊,语气中都是恼恨。
“你这个臭丫头,受了委屈怎么不知道回来说,莫不是离了府里便将我们当成了外人?顾责义这个王八羔子,竟然还敢打你。若不是我老头子如今站不起来,活剐了这厮也难消心头之恨。”
裴飞的眼睛通红,铁血的汉子也湿了眼眶,愤愤的暗骂着,言语之间尽是自责。
顾清歌拉着裴飞的手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道。
“舅舅是英雄,哪里能和他们那样的人一般见识。今日我已经和我那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以后恐怕便就要赖在舅舅家里,您别日后烦了也要撵我就好了。”
裴飞心疼又生气的捏了捏顾清歌的耳朵,哼了一声。
“什么叫赖在舅舅家,这儿就是你的家,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咱们裴家也养得起。整日的说些不着四六的混话,你就是欠人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