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阴暗

两人来到竹屋前，门前挂着一道锁，并不是常规的长锁，而是别有玄机的一道机关锁。

苏忱将顾清歌放了下来走到门边，拿起门锁端详，开始勾调拨弄起来。

顾清歌上前了一步，借着月光方才看清，那门锁比常规的大出来两三倍，好似一个巨大的八卦盘。

四周边缘对应着刻着天干地支的字样，十分的神秘。

顾清歌少时老国公为了怕就这么一个女娃娃被别有坏心的人惦记，又舍不得让顾清歌练那些硬功。教的大多都是近身搏杀，短刃暗器，轻功步伐，还有些解绳索，开锁扣的防身技能。

依着老国公当初的严厉程度，顾清歌见过的锁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眼前这种八卦锁还真是头一次开眼。

尤其是观察了半天周围并没有能够用外物破拆的锁眼，似乎只能通过解机关的方式才能堪破，不由得对这位磐石先生更加的敬佩和好奇。

苏忱垂眸敛目，满面认真，修长的手指在锁盘上拨弄跳跃，不断地调整。

顾清歌都跟着不自觉的屏息，不敢打断苏忱的思绪。

半晌总算那八卦锁发出了咔哒一声的轻响，对半开来。

苏忱回眸拉着顾清歌的手走了进去，熟练的关门去找了火折子和蜡烛，将屋内点亮起来。

顾清歌这才注意到，这竹屋的整体面积并不算大，但两边是对称的设计，各自一边的墙上都摆满了各种的藏书。

书墙前方摆着一个小书案供平日里书写文章，书案旁便是一张床席写累了便睡倒也真是节省时间。

苏忱打开了正对门口方向的供桌下方的暗格，找出了炭盆和一些碎炭默不作声的点燃，屋内的温度倒是渐渐热了起来。

“老师当时走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储备，这里咱们只能短暂落脚，但好在有炭火，今晚不会受冻了。”

苏忱轻声说着，声音都透着沉重，不似往日里清澈明快。

带着顾清歌走到右侧的桌案，将小桌案撤了下去，从旁边掏出来床褥静静地铺着，一如当日在旧宅的时候一般。

“这边从前是我睡得地方，老师是睡那一侧。今晚你睡我这边便是，这被褥都是老师给我置办的比家里要暖和许多。”

苏忱说到家里，声音有一瞬间的停滞，明显面上的愁绪又浓了一层。

收拾完顾清歌这边，自己走向另外一头，还想方才的操作一样，却在挪开书案后无奈摇头苦笑。

顾清歌见状低问。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苏忱低叹了一声，安抚性的对着顾清歌扯出一丝笑意。

“无碍，不过是老师走的时候自己的那套行头都拿走了。我不觉得冷，你快些休息吧。”

顾清歌微蹙眉头，看着对面那冷硬的床席，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风声，犹豫许久轻声道。

“这样的天气，说是这样睡一夜怕是要得风寒。咱们还得研究救人的办法，你若是病倒了怕是更要耽误事。不如，你过来与我同睡这边，左右共处一室和同床共枕，也没多大的区别。”

顾清歌轻声低语，倒是先把自己脸颊说的红了几分。

苏忱长眸微凝，看向顾清歌的方向定了许久，竟没有说些之乎者也的酸话，起身便从对面走了过来。

顾清歌一愣，回过神来自然的便退进了床里侧，苏忱在外侧躺下，一时静默无言。

顾清歌看着平静的有些不正常的苏忱，心里竟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惴惴不安的躺回了床里。

身上的被褥的确柔软厚实，顾清歌转了个身，对着墙里，犹豫了许久还是轻问出声。

“谨怀，你今晚一直不说话，可是在思考去黑龙寨的对策？”

苏忱定定的看着竹屋的天花板，听着耳侧传来的顾清歌的轻语，声音中有些闷闷的。

“黑龙寨定然是九死一生毋庸置疑，你若一定要同往，去之前务必得给你大哥去信说明情况。我虽不通武功，但若有危险定然豁出命去也要护你的周全。这事儿在你那般坚定非要同我一道去的时候我便想好了，倒没什么需要再多思虑的。”

顾清歌颔首，这去之前得给裴亭安送信这事苏忱和她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去黑龙寨这事危险，顾清歌并不敢托大，只不过是想着上辈子苏忱的命比她长，这辈子重来一回按说也不会是个短命鬼。

如此想着，多少有些赌的成分。

裴亭安坐镇镇国公府，但凌云军在许多州府都有驻军，运筹千里总也算是有条后路。

便是真有什么意外，也得让裴亭安知道找谁报仇。

但苏忱如今却说不是在想去黑龙寨的事儿，让顾清歌好奇之中，更多了些不安。

“那你在琢磨什么？半天都不怎么说话？”

顾清歌低声叹道，听起来好似带了几分抱怨。

难得的竟然让苏忱冷然的神情中有了些许的放松，苏忱侧身望着顾清歌如玉的颈项，长眸之中千头万绪，涌动着明灭不定的光。

似是挣扎了许久，才决定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剖开，展示在顾清歌的面前。

“我在想，如果所有人都能够平安的回来，我要怎么扳倒张太守。如果有人回不来，我该怎么要他的命。如果只有我活下来，我怎么样才能让张氏一族都付出代价。”

顾清歌听得心惊，只觉得呼吸间都多了些冷意，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钻进了被褥边缘。

心脏咚咚咚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

苏忱的内心开始出现了阴暗的想法，她早该想到能够只手遮天的人，怎么可能真是只小绵羊。

家人就是他心里的一道线，是非善恶都在这一线之间。

那上辈子他为何会那样的反扑楚听澜？

全族陪葬……

永安伯府血染午门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顾清歌似乎又一次感觉到了断头刀悬在脑袋上的寒凉。

猛然之间，腰间被温热有力的胳膊狠狠抱住，打破了顾清歌恐惧不安的回忆。

身后传来苏忱低沉又痛苦的嗓音，那其中的挣扎几乎要把人吞噬。

“清歌，我只剩下你了，你一定不能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