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任谁都没有想到，在这座废弃的岚城机械厂，竟然在内部还有着与之极度不匹配的繁荣景象。

虽然没有达到灯火通明机器轰鸣的程度，但是从夹芯板隔出来的区域来看，一定是后期间隔出来用来从事生产或者留做他用。而且从新旧程度来看，这东西绝对够新，也就是说，是在岚城机械厂倒闭之后的成果。

可是又是谁圈出这块区域，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难道就一直没有人发现吗？它所需要的水和电又是怎么来的？

疑问虽然多，但是李永川却懒得去考虑，他只想知道里边所谓的熟人到底是不是赵猛。

老头右手握住门把手，转身对李永川说：“做好准备了吗？”

李永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不接他的话茬。

老头笑了笑，拧动把手，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老头手不离把手，站在门的一侧，肩膀靠着门板，问：“来不来？”

李永川深吸一口气，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吧！”

李永川迈步进入，老头的视线在李永川身上逗留了三五秒钟后，关上了门。

随着吧嗒一声关门声，李永川瞬间被眼前的场景吓懵了——

里头的设备很多，一眼扫过去，除了有些可能被遮挡住的，大致能有四五十台。全都是老旧的设备，机身的岁月痕迹很重，没有个三四十年根本出不来这种独特特质。

当然，如果只是些设备，还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每台设备前都有一个假人，而且都穿着岚城机械厂的工作服。

假人是服装店里展示衣服的塑料模特，大部分都没有五官，所以面部被用黑色记号笔画上了眼睛鼻子和嘴。

从歪歪扭扭甚至大小不一的绘画技巧上来看，这人的绘画水平要么是大师级别，要么还是停留在小学水平，当然，着重排除那些高天赋和有绘画基础的同学。

怎么说呢，反正这人画得比较随意，但还是有比较细心的一面，那就是为了区分男女，所有假人的后脑勺上都画上了头发，男的统一短发，点了些密密麻麻的小点儿；女的用长发表示，要么用的是长线条，要么就是些弯弯曲曲的S线。

它们站在设备前，似乎是准备操作设备一样。

有一点李永川没看明白，其中几台设备前边多摆了个方形的雕花木盒，看着不像是存放工具的箱子，但又一时间没弄懂它们的用途。

“怎么样，找到熟人了吗？”

老头突然一句话，差点将李永川的魂魄夺了去。他瞪着惊恐失措的眼睛，看看老头，又根据老头手势的指引，朝一群假人中间位置看去。

不是李永川不好好看，而是这诡异的场景根本让他没法集中起注意力，他怕看着看着那群假人会突然回头看着自己，然后异口同声的说：“新同事，欢迎加入。”

老头似乎察觉到李永川的畏惧，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他很耐心的讲起了这里的由来。

“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个地方是谁建的吧？”说这话的时候，老头脸上明显有笑意，大概是过于瘦削的原因，脸上的褶子很难被扯开。“知道吗？自从我被开除，我就想着怎么能重新回到这里，回到我梦开始的地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六年。但是——”

老头说着，骄傲的踱起步来，颇有些京剧台步的味道，不急不躁，稳妥扎实。

“虽然等的时间久，但是值得啊！”老头张开双臂，走在他引以为豪的车间里，喜滋滋的介绍：“看！这就是按照当年我走的时候布置的，车床在这儿，铣床在那儿，这里是个柜子，排椅在那里。什么都没变！”

李永川看着老头，等他解释最关键也是最瘆人的部分。

估计这是老头最引以为傲的部分，所以特地放到最后才说，而且准备开讲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以及身体上的反应，都在原来的基础上拔升好几个高度。

“你呀，总归是年轻，没有我们那个年代独有的干劲和执行力，空有理想是不成的。久而久之，当你的理想不足以支撑你的现实时，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有一个固定的收入和工作，你这种人会一下子垮掉的。”老头像是一个演说家，发表着他慷慨激昂的观念：“我看得出来，你这种人属于反复做梦的类型，你的成长过程或者说你的奋斗过程，其实就是做梦和清醒的反复循环，你怨天尤人，怪老天爷不开眼，不给你翻身的机会。实际呢？老天爷凭什么要照顾你？凭你长得帅还是凭你给过老天爷什么贿赂了？”

老头的话，像极了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李永川的脸上。这直白的嘲笑，让李永川招架不住，脸上仿佛放了一把火，烧得他脸红脖子粗。

“放心吧，我又不是你爹妈，怎么过怎么活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老头话语里的戾气减少了许多，继续说：“我现在只管好我这一亩三分地就够了，你在我这好好努力，好好干，照样有机会出人头地。”

“什么？你说啥？”听了这么多，李永川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没想到老头现在来这么一句。

老头尽可能露出他仅存不多的和蔼，说：“是的，你没听错，你会出人头地的。前提是跟我好好干，保证——”

“停停停！你先别保证什么前蹄后蹄的，什么叫我跟你好好干？”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好好干就是听我——”

“喂！先等一下。”李永川受够了老头这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我知道什么是好好干，我的意思是我为啥要跟你干？”

老头摇摇头，他整理了整理工作服的衣领，双臂环绕抱在胸前，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回答：“你是不是还没看清眼下是什么情况？现在不是我跟你商量，而是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白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