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波未平
已经逼近年关了,隆冬腊月的苏城比往日要萧条不少。就连这个赵老头照看的这个老小区,今天已经是他第三个帮人拎包行李送上去往乡下的车了。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早来不少,这会才刚七点多,外面已经是天寒地冻的。所幸自己的保安亭子里有一个小太阳取暖器,面积不大的屋子里暖烘烘的,泡上一杯枸杞茶,还算巴适。
赵老头这会正眯着眼靠在椅子上打盹,门口的铁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拉开。老人睡觉本就浅,赵老头立马被惊醒了,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大婶正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张大婶将饭盒打开,白乎乎的热气腾起,吹的赵老头脸上暖洋洋的,盒饭里是刚煮好的饺子。
“快吃吧,这快过年了大家都回去过年了,每年都是这样子,我来找你说说话唠嗑唠嗑。”张大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伸了伸,示意赵老头动筷。
“张姐姐你对我可太好了,我最喜欢吃饺子了。那我可不客气了哈。”赵老头拿起筷子挑起一个大个头饺子一口咬下去,露出了里面饱满的虾仁,汁液流了满嘴,超市里面根本买不到这么实在的用料,一看就是张大婶亲自包的。赵老头一年到头来都不舍得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平时都是稀饭就着咸菜。今天这一盆热乎乎的饺子吃在肚子里,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欸老赵啊,听我老姐妹电话里说她那边最近警察端了一个好大的人贩子窝点,就在尧市不远处的一个大山里头。整个村里救出来好多个被拐过去的女人,好多还都是大学生。”张大婶寻了个地坐下,将铁门拉上,不然让寒风灌一阵子屋子里的暖气就没有了。
“可不呢,我也看新闻看到这个了,那一个村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互相还帮忙打掩护。这帮人贩子就应该拉出去枪毙!”赵老头嘴里的饺子还没咽下去,就嘟哝嘟哝得说着,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做了个手枪得姿势在空中biabiabia三下。
“欸对了,老姐姐您家儿子最近忙啥呢,怎么这几天没来了。”赵老头突然想起张哥有几天没来了好奇问道。
“他呀,忙着呢。这不前几天那个断头得那个案子没着落吗,领导不高兴了,给他派了别的活,总之就是没工夫呢现在。”张大婶一拍腿哎呦道,仿佛案子办砸了的是她。
“那个凶手还没抓住呢?直接给人头都砍了真够狠的,多半是寻仇。你说会不会是黑社会啊,咱们苏城虽然这几年太平但是以前那黑社会可嚣张了。就我小时候那会巷子里面全是拿着刀追着人就砍,可吓人了。”
“你好好吃你的饭吧,净编这些东西吓我。内盒饭下面还有一层呢,里面煮了几个鸡蛋。你剥几个放汤里,更香。”
听张婶说到下面还有鸡蛋,赵老头的脸上笑得更灿烂了,连忙揭开粉色盒饭的底层,果然盒饭底层如张婶所说放着三枚煮熟的鸡蛋,摸上去还烫呼呼的。握在手心处正好暖手了。
赵老头手里握着一个,手上还剥着一个,嘴上继续絮絮叨叨的跟张大婶说着近些日的八卦,脸上早就笑开了花。
“姐啊,你这饺子真好吃,那么大的虾仁不便宜吧!”老赵一边嚼着虾仁,一边叨叨着。
“你放心吃吧,我家里还多着呢,都是前些日子张哥来看我时带的,上上次的都没吃完呢,这次又拿了一大堆。”说着张大婶还用手势比了个一大盆的样子,老赵见状也明白张大婶说多那就是真的还剩好多,自己也甭操心。
张婶突然想到老赵前几天还去了趟医院忍不住问道“最近身体咋样了老赵?怎么前几天还上医院里头去了?”
“害,我好着呢,不是我。是院里头一孩子,调皮!爬树把腿给摔断了,我给背过去的。”
赵老头还说到那孩子后来好得也快,没几周就下地跑了,倒是自己这把老骨头给那次一折腾,闪着腰了,现在还疼呢。
“你没事就好,咱们这都岁数大了,看见医院就怕!”
这时,老赵突然想起什么,听张大婶先前提到的人贩子拐卖案子,院里有个老头跟自己还谈起过这件事情。
“老姐姐啊,就那个拐卖人口的事情,我这还有小道消息呢,听说这波人的窝点线索还是张哥提供的呢,就是您儿子。真了不起啊,这破了多少案子了都,这次还上全国新闻了。”
“真的假的,你少捧他了,回头骄傲的不行。”张大婶一听是自己儿子发现的窝点,嘴上说着不厉害,别捧了之类的话,心里早就狠狠的骄傲了一把。要么是我生的呢,就是有出息。
“千真万确!我的消息能错得了。”老赵一拍胸脯,手上的鸡蛋壳都飞到一旁的饺子汤里去了。
看老赵刚还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下一秒就手忙脚乱的用筷子在汤里头挑蛋壳。张大婶也被逗笑了。
“行了,你慢点吃,我还得回去晒衣服呢!”
“好好,您慢点走哈!”
说着,张大婶就慢悠悠的走出保安厅,上楼去了。
老赵的消息确实准,只是后面的话他没敢跟张大婶说。那窝点是张哥找到的,却是张哥在天寒地冻的大冷天里趴在阴冷又奇臭无比的沟渠里一点点摸索才发现的线索。听他同事说本来是要查陈建国的案子才去的那个臭水沟,结果陈建国的案子到现在都没进展,反而在水沟里摸出一块少女的腿骨,顺着骸骨查,还侦破了一起拐卖案。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别说张哥这样,那么脏乱的水渠他都下得去。这事要是跟张婶说,不得担心死她。
这时,老赵打开了收音机,漫漫长夜就他这亭子里的一吊孤灯。没有这老物件,自己还真无聊。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起精神病专档节目,讲的是一个患有偏执型精神障碍的小男孩坚持认为自己看到的是狗吃了苹果,所以妈妈才放了一个新的在桌子上,一共有两个苹果。而专家们说录屏里面却是妈妈放了一个苹果在桌子上,然后狗才去吃了那个苹果,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苹果。赵老头忍不住说了句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什么一个苹果两个苹果的听也听不懂,拿起录音机换了个轻松愉快点的小品节目听来。
好巧不巧的是,此时办公室里猴子也正在听这个精神病专档节目,还听的正起劲。一边听还一边拉着一旁的小高讨论着。
“你说这小男孩是不是根本分不清所有事情发生的前后啊,所以才会觉得有两个苹果。”猴子小声嘟囔道,在他看来那个小男孩根本分不清每一件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也就是说他是只能接受所有的信息,却无法按顺序接受信息。所以他只能把接收的信息按照自己觉得合理的顺序进行排列。
一边的小高显然有点被吵的不耐烦了,对猴子翻了个白眼继续埋头处理文件。这会大半夜的她还在加班,可没心情听猴子在那里鼓捣什么苹果类的事,要她说苹果的问题就应该找牛顿去,如果猴子找不到门路她不介意好心送猴子去见牛顿,用她的拳头。
这时,张哥突然从屋外头风风火火的走进办公室,一声也不吭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处,顺带把门也关上了。办公室里众人一脸懵,一阵交头接耳。
“小高,你说咱老大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这几天被臭水沟的臭气真给熏坏了,这都好几天没休息了,天天加班。不会出事吧”
小高这次倒没有再给猴子白眼,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她也有点担心张哥的状况,自从陈建国的案子被领导转交出去后,张哥连着几天都是这个状态,以张哥的脾气不可能会放弃陈建国的案子,只是就他一个人去查,身子骨早晚要拖垮了。
“不行!再这么下去老大早晚要吃不消!”
猴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要去敲张哥的门,他知道自己老大这会难受,自己得做点什么安慰一下老大。
猴子的手还没摸到门上去,门突然被人猛的打开。是张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眼立在门口的猴子,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拍在猴子的胸脯上说道。
“猴子,你来得正好,跟我走一趟去窦县。那里的矿洞塌方了。上头刚下的紧急任务。”
“啊,现在啊?”猴子看了眼外面黑不隆冬的天,“这矿洞塌方也归咱们管啊?”
“现场发现了火药痕迹,有人举报是蓄意谋杀。”张哥没多搭理猴子,径直走办公室,消失在廊道拐角处。
猴子顿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言,连忙抓起掉在地上的资料,一边喊着一边快步朝着楼下跑去。
“老大,等等我!我来开车,我熟悉路!”
到了楼下,张哥早已坐上了驾驶座上,就等猴子了。“你在路上把资料好好看一遍,我来开车。”
得了命令的猴子立马乖乖窜上副驾驶座上回了句好嘞。系好安全带便埋头仔细翻看先前张哥递给自己的资料。这次塌方的矿洞是一个早就被开采干净了的老矿洞,只有一位死者,而正巧的是死者正是一位警员。这位死者同志是位民警,当时正在调查一起村里的鸡鸭失窃案。据他生前在手机上的记录档案所显示,所有失窃的鸡鸭的尸体都被发现在那个矿洞口处不远处。而且有明显的血迹从外面一直到矿洞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进去的。后来那位民警同志坚持要深入到危险的矿洞里一探究竟,结果就遇到了塌方,人也没了。报案的正是死者的母亲,坚持声称是有人下圈套谋害她儿子,把她儿子骗进矿洞里然后炸了洞把她儿子活埋了。
显然这可能性不大,为了杀一个人用炸药炸了矿洞,就炸药那动静,他是嫌警方发现太慢还是怎么地。再者这矿洞可不是什么露天的小矿场,是实打实的铁矿洞,要想给它的矿井炸塌方了这炸药价钱也不少,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捅了抛尸得了,动静还小。当然这一切都得等到了窦县实地观察后才能下定论,这世界就是经常有一些脑回路不正常的犯罪分子,就比如去年猴子就遇到一个偷鸡不成,恼羞成怒把人捅了的社会青年,本来就几天的拘留日子直接按年头加。
张哥和猴子还在高速公路上一路疾驰,见张哥一路上沉默不语,猴子终于按耐不住小声问道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资料看完没,困的话就眯会,一会去当地派出所受害人家属都在那里,我们去问些事情就行,这个点了咱们就算去矿洞黑不隆冬的啥也看不清,完事后我们找个旅馆先住下,等天亮了再干活。”
“我还以为老大还为陈建国那案子的事生气呢,这几天你把自己崩的太紧了,担心你身体出什么事。”猴子见老大样子显然还是没放下之前的案子,这也没办法,那是命令只能听从。
“看你的资料吧,我没事。陈建国那案子回头再说,先把这个办好。”张哥点了根烟吸了口,缓缓吐出来个烟圈,平静的说道。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但一心不可二用的道理他张哥也是明白的,等把眼前的事情办好了再说。
猴子知道,张哥的语气越平静心里就越烦闷。张哥平时出任务跟大家都是半开玩笑半严肃的,不过此时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乖乖低头继续看文件了。
窗外一片漆黑,半夜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两边都是麦地,一点灯光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尽管车子已经开了远光灯,能看到的仅仅是跟前的十几米路,唯一的亮光便是头顶上这弯明月。张哥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自己就像这孤独的小车一样,仅仅能照亮眼前的路,什么时候这微弱的光明能彻彻底底的贯穿这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