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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弑天

远处一声惊雷炸起,硝烟四起。从众人的头顶上不断有巨石从高空坠落,将大地的岩石层砸碎成一块块。

原本热闹非凡的竞技场充斥着人们惶恐的尖叫声,蜂拥的人群从各处角落涌出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女古城正中央整个圆台已经彻底裂开成几块,周围的几个看台也都轰然倒塌,无数黑点从高处落下,炸成一团团红色的血雾,弥散在湿润的空气中。

整座女古城的大地从正中心的竞技场开始向四周龟裂开,天空中的两轮烈日全部消失不见,一个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另一轮则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歪七扭八的斜躺在冰冷的大地上,双目空洞得望着头顶上那片漆黑的天空。

“明明没有下雨,空气怎么会这么潮湿?”骨冬冬心里嘀咕道。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充满雾气和湿气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一边猫着腰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小心爬行,一边用衣服捂住口鼻,试图过滤掉空气中的湿气。但是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效果,因为他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高,仿佛要将他淹没。

骨冬冬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环境怎么变得如此诡异,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骨冬冬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这到底是怎么了?

骨冬冬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前进。他小心翼翼地踩过那些破碎的石块,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招惹些什么东西过来,被缠上。

虽然自己的实力不算弱,加上还有骨师兄。可偌大个女古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保险起见总是好的,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在逃命。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碎石块划破了几处,露出几处殷红色的伤口。但此刻,骨冬冬已经顾不得这些伤痛。他必须集中精力,快速寻到出城的路。

那几处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不论骨冬冬怎样催动法术都无法自行愈合,反而还在不断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伤口周围不断浮现出新的红色霉斑,还在继续向身体其他方向扩散。

这一切仿佛都与刚刚的剧变有关,自从那轮曜日被人那一剑斩下后,这片大地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潮湿的气息从天上落下,却见不到一滴雨水。

“不要让伤口淋着雨!“骨图那脸色骤变突然喊道。

说罢便连忙赶到骨冬冬身边,扯下自己身上的布条将骨冬冬身上的伤口全部简易的包扎了一下,让伤口不再暴露在空气中。

“淋雨,可是这哪里有雨?“骨冬冬被自己师兄这一声突然的暴喝吓了一跳,一脸疑惑的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云,却见不到一滴水落下。师兄所说的雨在哪里?

骨图那对眼下骨冬冬的问题置若罔闻,现在还不是他们闲聊的时候,他们二人这时候下不快点出城去,灵魂也要被熄灭在这场大雨中。

骨图那略微粗莽的包扎手法让骨冬冬吃痛一声刚想喊出,看到自己师兄严肃的神色,骨冬冬还是乖乖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早先骨图那就闻到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血腥味,一脸警惕的在寻找那股若隐若无的血腥味是从哪里飘来的。

后来发现原来是身后自己师妹受了伤,那股血腥味正是从骨冬冬身上那几处伤口传来的,这才脸色大变。

如果继续让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淋着雨,不出一炷香时间,骨冬冬怕是就要被彻底溶解在这场雨中。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雨,一场只记载在传说中的雨。

相传在很久以前,世上那唯一的仙人还在世的时候,就曾施展过这场神迹。空气只闻得到浓郁的水汽,却始终不见雨水落下,凡是被这场雨水淋到的生物,都会在无形的雨中被一点点磨掉灵魂,直到最后荡然无存。

尤其是身上有伤口的时候,再被这怪雨淋到,自身的灵魂磨损速度也会大大加快。

这也是为什么骨图那在看到自己师妹骨冬冬受伤还淋雨的时候脸色会如此严肃。

这种神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这个世界上快没有人记得这场雨了。也幸好自己一直对这些以前的旧事十分感兴趣,才会偶然看过关于这场怪雨的记载。

本来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这种神迹,没想到今天就让他在这里给遇到了。这场神迹还有一个极其美丽的名字,叫孔雀泪。

谁能想到那紫色衣服的怪人,居然真的就这样轻易就把司命给杀了。这事情若是放在以前,骨图那绝对会认为是天方夜谭,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强者,强到一个人可以敌过一整座城吗?

尤其是他手中的那把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那副异象,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世界万物在那一剑递出的一瞬都变成黑白色,挥剑的速度很慢很慢,慢到场上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那把剑身上每一条细腻古朴的纹路。

慢的不止是那把剑,还有周围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被定格,静止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见那点寒芒一点点切割开眼前的一切,连时间都跟着一起被斩断。

直到剑尖出现一抹妖异的点点红色,随着越来越多的鲜红液体从剑尖处涌出,周围的景象才慢慢恢复正常。

等到周围的一切再回到原来的模样时,那把诡异的长剑已经再次回鞘。天上的那轮曜日也轰然炸开,无数黑水从那团光明中翻涌而出,将周围的光明一点点吞没,直到所有的光芒都彻底熄灭。

如此诡异的慢剑,就是骨图那也闻所未闻,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令人绝望的剑。

最大的恐惧不是剑落下的时候,而是剑迟迟未落的时候。那把慢剑将人性中的恐惧无限扩大,让人在绝望中反复煎熬,当真是诡异的很。

骨图那可不想哪天就遇到这般令人绝望的对手。不过他也遇到不到了,他自己也不会想到,在不久后,自己就会死在一把快刀下,一把快到自己看不清刀刃的刀。

“师兄!我看到城门了!就在前面!“骨冬冬一脸兴奋的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黑石城门喊道。

二人已经在这怪雨中穿梭了有好一阵子,如果不是他们二人都是阴差,底子还不算差,也不会这么快就到城门下。

女古城这座巨城与其他巨城不一样,其他巨城的门有进有出,大多都可以吊起来,再打开。

而这里,只有一整块发黑的铁石,将城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从来女古城都只有进来的份,还从未有人出去过。

“师兄,咱们怎么办!“骨冬冬自然也明白,光凭靠他们两人那点微薄之力,想要徒手拉开那巨大的黑铁石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咱们跳过去,从城门上跳下去!“骨图那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连忙匆匆赶向楼梯处,爬上高高的城墙。

从女古城的城墙上跳下去?骨冬冬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那可是几千丈高的深渊,这一跃而下,可是必死无疑啊!

看到自己的师兄已经提前一步登上了城墙,骨冬冬也只好跟了上去。直到真正站在这座巨城的顶端向下俯瞰,骨冬冬才觉得双腿有些发软,止不住的打颤。

眼前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恐怖的嚎叫声不断从那漆黑的渊底传来,像是无数冤魂的呐喊。

骨冬冬长这么大,还从未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过,更别说一会还要从这里跳下去。

这么高!会死人的吧!骨冬冬根本不敢细细向下看去,这个高度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太高了。

“不要害怕,这些都是假象。“一边的骨师兄一眼就看穿了骨冬冬的忧虑,给了骨冬冬一个坚定的眼神。

“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要抓紧了!“骨图那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那团薄魂,在雨水的拍打下,自己的生魂已经越来越稀薄了,此时要是在犹豫不决,要不了多久他们二人的灵魂就要被彻底磨灭了。

连自己的魂魄都已经有些快坚持不住了,更不用说自己那个浑身伤痕的傻师妹了,这会骨冬冬的残魂估计已经在雨中摇摇欲坠了。

“跳!快!“见骨冬冬依旧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骨图那忍不住大吼出声,上前一步将骨冬冬一把推下了城楼。

啊-----!一声尖叫的响起,在脚下的云层中越飘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师妹!怎么样了!你没事吧!“骨图那看着直直栽下去的人,伸直了脖子趴在城楼上大喊着。

骨图那喊了许久,都没有丝毫声音从深渊处传来。

完了,看来书上记载是错的,这女古城的下面根本就是无尽的深渊,根本就没有什么出路。

看着自己头顶上越来越稀薄灵魂,骨图那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先让那傻女人下去替自己探了路,不然现在死在深渊底下的就是自己了。

既然此路行不通,那便只好另寻他法了,至少要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自己头顶上那片怪雨,不然自己再淋下去就真的要死了。

“师兄!骨师兄!你在哪里!“

正当骨图那准备转身离开时,从深渊底下传来骨冬冬的声音,骨图那也闻声停下了脚步,连忙跑回城楼边。

“师妹!你没事吧!“骨图那强掩盖住心中的狂喜,朝着深渊底处喊去,看来古籍上记得不错,这深渊只是一层表象罢了,真正的女古城城下只有一片平坦的陆地。

不过现在自己还需要装一装,不能让师妹发现自己刚刚是在拿她当替死鬼。

“我没事师兄!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骨冬冬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哪里有师兄的踪迹,一脸焦急的四处寻找着。

明明是一起在同一个位置跳下的,怎么到处不见骨师兄的身影?骨冬冬看着周围轻轻摇曳的高草,愈发的迷茫。

“师妹!我来了!“

一声清响,一个熟悉的身影落下,正好落在骨冬冬的身后。正是骨图那,反复确认先前那声音就是自己的师妹骨冬冬后,骨图那这才放心的跃下深渊。

“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骨冬冬自然也听到了自己身后的响声,一脸紧张的回头去看,发现落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骨图那师兄这才放下高悬的心。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未知的威胁,万事还是谨慎些好。

“估计是这幻阵出了些差错,导致我现在才到。“骨图那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瞎话,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搪塞过去了。

此时骨图那的注意力全在打量着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青草地上。

这就是女古城外面的世界吗?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见过这样的景象了,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世上除了鲜血和惨叫声外,还有青草和高歌。

果然,到了女古城外,身上的魂魄再也没有被磨碎的感觉了,头顶上的那场怪雨也消失了。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风景了!“刚才自己忙着寻找骨师兄的下落,都还未自己看过周围的风景。

现在正是落日时分,远处的夕阳打红了整片青绿,披着一层淡淡的粉纱,一条弯弯绕绕的小溪一直蔓延到天边。

对于骨师兄撇足的借口,骨冬冬没有丝毫的怀疑。此时的骨冬冬已经完全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

好像自己的家乡也是这样的风景吧,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娘亲提到过家乡的风景,娘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那句:

“到处都是一片青绿,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一直在女古城长大的骨冬冬从未见过娘亲所说的那样景色。一直以来,骨冬冬都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无尽的杀戮,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

从很小的时候,骨冬冬就会利用自己天真无邪的外表迷惑对方,一刀毙命。虽然偶有失手,但好在苍天好运,让她骨冬冬活到了现在。

后来,自己的父母连个正式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取就双双都横死在擂台上,骨冬冬只知道自己的小名叫小冬瓜,始终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名。

一直等到自己也足岁了,被丢进了那巨大的圆台,无数车轮大的头颅在数不清的尸山中上下翻滚,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疯狂的撕碎眼前的一切。

等到骨冬冬回过神来的时候,浑身已经沾满了鲜血,活像个血尸,站在用骸骨堆积的高山上,呆呆的望着下方的尸群。手上的双刃早已经崩断的不成形状,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

在到后来,好命的小女孩就遇到了骨师父,还认识了一路帮着自己的骨师兄。也真正有了她现在的名字,骨冬冬。

“现在天色还不是很晚,我们先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村落什么的吧。“眼看着日头快要完全落下,骨图那也明白事不宜迟,当下应该快速找个地方落脚了。

“好的,听师兄的。“骨冬冬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朝着远方的落日一蹦一跳的跑在前方,奔向旷野的远方。

此时的女古城内,除了遍地的断肢白骨,只有那圆台的中心还站着一个紫色华服的男人,冷峻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锐利的眼神直直望向头顶上厚厚的云层。

紫色华服男人的视线穿过了云层,直勾勾的盯着天上那个庞然大物。

又是一声惊雷落下,整个天空被闪电瞬间撕裂,照亮成白昼。借着一闪而过的电光,所有人都看到了天上那黑压压的云层后面的一双金色巨眼。

金色的巨大竖瞳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地上的人仅仅是抬头对视一眼,就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被一团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灼伤灵魂般的疼痛,令人抱头倒地不起。

“完了,全完了!“

“这个世界完蛋了!“

无数哀嚎四下并起,那些与天空中的巨眼对视的人们,无不在地上捂着头痛苦哀嚎着,变得疯疯癫癫起来,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得念叨着那句完蛋了。

只有那紫衣华服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轻蔑的一笑,将手中的长剑立在身前。

“你这孽畜,让我好生费一番功夫寻找。“说罢,男人也不废话收敛神色,全神贯注将自身全部的力量汇聚在手中那把长剑上。

我,元无耳,从来不讲废话。

只这一剑,足矣。

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杀意,男人手中的长剑共鸣一般,也兴奋的激烈颤抖着。

从自己踏上修行路来,家乡的遭遇让自己养成了谨慎的性格。元无耳甚至这种谨慎的性格也带到了自己剑招之中。

剑法万千,走势千万,唯有最后那一刺最真实。

一点寒芒,一点殷红。将所有的如波涛汹涌般的力量全部凝聚到一点,在一瞬间刺出,至简,至纯。

如果前方有千山万水,就穿石断水,纵是苍天也要一剑刺破。

这是独属于他元无耳的剑招,这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对手,他只会递出一剑,一剑必杀之。

绝不会再出手第二剑。就算是先前斩落天上那轮曜日,他也只用了一剑。

只此一剑,足矣。

不同于上一剑,剑还未出鞘,元无耳周围世间万物都归于一片寂静,连空中滴落的水珠也悬在空中凝滞不下。

从男人的身前,出现了一团虚无的黑将男人手中的剑尽数湮没,无数气流灵气从四面八方狂暴得向那片虚无汇入,直到那黑球越开越大,开始向四周贪婪的吞噬着一切。

“一介凡人,胆敢弑天!“

一声震天动地的鸣叫声从人们头顶上响起,生生震碎了所有人的耳膜,连带着头颅也在那一瞬间纷纷炸裂开,天空中的巨瞳中闪过一丝惊异,察觉到男人剑尖的异样。

天空中的云层气流开始疯狂涌动,无数白色细线呈漩涡状向一个方向汇去,借着云层中不断翻涌得暴躁雷光,所有人都看见头顶上那双遮天蔽日的巨翼,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巨翼的每一次扇动都将天上所有的云层尽数席卷,那浑身焦黑的金睛巨鸟努力得扇动着自己的双翅,想要逃离这里,往更高的天上飞去。

可奈何这天太低,根本容不下巨鸟的身躯,第三十三重天处,巨鸟的身躯被一层看不见的光膜一次又一次隔断去路,从那双巨大的金色瞳孔中爆射出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这天地就是个巨大的牢笼笼罩着天下的一切,即便是灭世的巨鸟也无法挣脱这片枷锁,真正的展翅高翔。

地面上,原先男人紧闭的双眼霎时睁开,漆黑的瞳孔中带着寒冰一般的冷冽,剑尖的巨大黑球在膨胀到足足有半座女古城那么大小时,突然开始极速缩小,就在男人睁眼的那一刹那,缩成了只有一个针眼大小。

无数狂暴的力量被强行压缩成一点,光是溜走的一丝细线,都足以撕裂周围的大地,留下万丈深渊。

男人身上的紫色华服早已被周身狂暴的气流撕成碎片,裸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去!“

随着男人一声暴喝,剑尖的那黑点彻底消失,紧接着下一秒,原本漆黑的天空上所有的残云全部一空,只有一片青绿色的竹叶从空中轻轻落下。

发出一声轻轻的掷地声,周围一切都静的出奇,连竹叶落地的声音都这般清晰可见。

晴空万里,黄沙千里。连带着天空中那只巨鸟,整座女古城的碎石残瓦全部消失了,周围静悄悄的一片,什么也没有,连风也消失不见。

只有一个沉默的半裸男人仍还立在原地,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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