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干吹风
在场的皇亲国戚,都是按品大妆,穿得就跟过年前,进宫来朝贺一样庄重。
秦柳瑟也穿得正式,早晨天没亮,就起来梳妆了。
冬日里风大,这两日下雪,天气也不算好,他们这种年轻的其实还好,毕竟东、西两位太后,平日里什么祭祀都鲜少参与的,今日碰到太皇太后回来了,也得赶着来风里等着。
太皇太后可是这俩人的婆婆,即使平日里多耀武扬威的东太后,这会儿见着太皇太后,也跟老鼠见到猫儿似的,特别的规矩,站着恭恭敬敬当儿媳妇。
永嘉帝站在最前头,在他旁边的,便是二位太后,再往后便是四妃和皇贵妃,其他的妃嫔就在后头,按着位分的不同排列。
秦柳瑟现如今是皇贵妃娘娘,在四妃之中,是站在最中间的,遥遥领先着,站在一众妃嫔的最前端。
今日的风雪,比昨日还大。
秦柳瑟披着上回永嘉帝赏给她的白狐大氅,怀里还揣着汤婆子。
因着她怕冷,原本青青是要给她戴上昭君兜的,但是秦柳瑟觉得在这种场合,戴着昭君兜有些不太礼貌。
昭君兜太大,戴上去了,不仅脑袋被罩住,视线便也被掩盖住,看不得周围。
如果她是以前不那样不起眼的昭仪、美人之类的,站在后头,没有谁会注意。
但现如今是站在前头的皇贵妃,如此的话,观感并不太好,是以,就只围着一圈白狐毛制成的围脖,并没有带帽兜。
如此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鼻尖早就冻得通红了,好在快冻出鼻水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行列终于到了。
秦柳瑟望着太皇太后被扶着走过来,就见她穿着一件酱红色底,绣着暗纹繁花图样的袍子,天气冷,还穿着酱色夹袄,披着同色系披风。
头上戴着一条酱红色底的抹额,抹额中间,镶嵌着一块圆心和田玉,和田玉的周围,用又大又亮的珍珠绕着缝制了一圈。
手上戴着水色极佳的翡翠手镯,这个翡翠手镯,显然是戴了有些年头,被人气养的成色十分的好。
太皇太后已经是满头银丝,但精神抖擞,目光迥然,没有穿着正式的宫袍,这身装扮,是民间装束,但到底不是常人,要比寻常豪门之家奢华一些,瞧着是个很慈祥的富贵老人家。
许久未见自己的孙儿,太皇太后扶着永嘉帝的手,似乎都有些眼泪汪汪。
“我的乖孙儿,如今,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了。”太皇太后夸着永嘉帝道,老人家许久没回来,似乎也特别的感慨万千。
但永嘉帝一向冷硬,情绪很少外露,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的。
秦柳瑟对这位太皇太后不了解,就记得前一世,她在宫中跟着永嘉帝的那一阵,是没有见过太皇太后回来的。
只是不知,这辈子,太皇太后怎么从南边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了。
之前说是不喜京城夏日短,冬季天气过于寒冷,不利于老人家的身子骨,才去了南边四季如春的皇家别院养老。
太皇太后南下时,是准备在南边寿终正寝的,却没想到八十好几的年纪,还如此不辞辛苦,舟车劳顿的回来。
太皇太后年老,自然不会像商旅一样赶路,只怕这一路北上,少说走了好几个月。
掐指一算,太皇太后去南边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前,秦柳瑟也不过才十岁左右的年纪。别说太皇太后了,连京城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是那时候,萧德妃已经在后宫伺候西太后了,多少比秦柳瑟要了解一些。
所以昨日在萧德妃那边,秦柳瑟倒是听了半耳朵关于太皇太后的事情。
却说现如今的太皇太后,并非太上先皇的原配,不过先皇,确实是她所出的。
太皇太后当年也是肚子争气,十六岁选了秀女入宫便得了帝心。
没多久,当时的皇后便因病去世了。
皇后之位空悬,而就在那时候,还不到十七岁的太皇太后,便有了身孕。
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又有老天爷庇佑一般顺风顺水,头一胎,便生下了皇子。
先皇并非当时唯一的皇子,但因着当年的太皇太后年轻貌美、家世又好,深得当时的皇帝的宠爱,这皇后之位,就毫无悬念地给她坐上去了。
所以从太皇太后、到西太后,再到东太后,每个人之间的岁数差距,都不是同一辈分的人。
而永嘉帝虽然跟东太后面和心不和,没有什么母子之情,但与太皇太后,却是有些感情在的。
秦柳瑟也是听了萧德妃说了才知道。
西太后当年在后宫不受宠,永嘉帝生下来后,跟着当时的皇后生活,养在她宫里。
但前朝先皇后并不算贤惠,养在她宫里的皇子不少,并非人人都得她的心。
先皇能管国事,但在后宫,却有些急色和对子女不管不顾。
有时,这些皇子被打发给旁的妃嫔带着,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在偌大的皇宫,贵为皇子,却好似没有家一般。
没有生母在身旁,还未成年之前,九皇子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
而那个时候,时常拉他一把的,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当时的太后娘娘。
先皇的皇后和妃嫔不喜欢永嘉帝,是因着他是别人的儿子,是自己的孩子的竞争对手。
所以都没有给他什么好日子、好脸色看,但太皇太后便不一样了。
所谓隔辈亲近,在她眼里,九王爷就是她的孙子之一,是以,时不时照拂一把,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九王爷也是因着她偶尔在关键时刻的拉扯,才能活到出宫立府,自立门户之日。
九王爷立了府,娶了王妃没多久,太皇太后便南下了。
就连前几年自己的亲儿子驾崩,都没有回来京城,却没想到十年后回来了。
秦柳瑟听着萧德妃说的话,也才在心中对永嘉帝和太皇太后的关系,有了个底。
所以眼下,看着眼前永嘉帝与太皇太后许久未见,拉着手一副祖孙情深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别扭。
比看着永嘉帝与东太后的相处,舒服多了。
毕竟东太后也就比永嘉帝年长了十岁左右,这声“母亲”喊起来,着实是有些不习惯的。
永嘉帝扶着太皇太后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走过来,旁边礼乐奏毕,东太后和西太后,也应声走了上去。
东西两个太后,接过永嘉帝的活儿,扶着太皇太后,一边一只手,笑着请了安后,便攀谈了几句。
东西两位太后行礼完毕,一时间,礼官高呼着,“行礼!”
大殿前的贵人,便齐呼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双手放在地上磕头,即使地上冰冷,也得行这个大礼。
太皇太后抬手,便有公公喊了,“起!”
得了令,所有的贵人,便都重新站起身来。
站起身后,好几位亲王都朝太皇太后涌了上去。
一个两个,都好似民间的孩儿一般,再次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长辈,一个劲的问,“皇祖母,孙儿好生挂念皇祖母,老祖宗可还安好?”
“儿臣这些年未能在母后跟前尽孝,实为儿臣的不是!”
太皇太后也是许久没见到这么多人,这么多儿孙辈,笑得乐不开支的,环顾着自己的儿孙,一个劲的说,“好好好。祖母好,你们可也还好?”
众人围着太皇太后说着暖心话,热热闹闹的,颇有一种儿孙满堂的感人场面。
而作为孙子辈内室的女人,秦柳瑟和一众妃嫔,自然不会上去献殷勤,实在也是这时候还轮不到他们。
便只都规规矩矩在一旁站立着。
像太皇太后和太后这样的老人家,吹不得那么久的冷风雪,是以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姑姑见众人寒暄得差不多了,便适时的提醒到,“老主子,外头太冷了,快些回去吧,也好叫众人散了,免得在这儿干吹风。”
这老姑姑跟着太皇太后许多年,从未出阁就伺候着,连东西两位太后都要敬着她。
而且听听她这说话的语调,少了许多客气,还带着些说教太皇太后的意思。
这样的语气,寻常哪一个侍女敢说出来,也可见她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地位了。
太皇太后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你们的心意,哀家也瞧见了,改日再来聚聚,先都回去了吧。哀家乏了老了,且还得回去歇歇。”
一时间,众人便又行了礼,而后,目送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上了轿辇,被公公抬往后宫去。
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回去后,大殿前广场站着的皇亲国戚,也都各自出宫回去。
秦柳瑟则随着众人回了后宫,不过她们就没有轿辇可以坐了,都得自行走回去。
方才站着出神的时候,她往严守御和石秋芜那边瞥了好几眼,越看越发觉得,这一对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年前来宫里参加宴会的时候,这俩人虽不能算恩爱,但也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但今日,这两人却有些形同陌路人。
严守御是一个眼风都没有给石秋芜,嘴巴也是紧抿着。
石秋芜一直跟在他旁边,时不时,便眼带柔情地朝严守御看去。
可严守御却是从始至终冷着一张脸,一点都不想搭理她的姿态。
严守御虽然养了外室,但也不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更何况有外室和妻妾成群,在这些公子哥里头,压根不算什么事情。
那种没有姨娘没有侍妾的,才是稀罕物件呢。
秦柳瑟看他们这样,已经猜到这俩人之间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眼下众人井然有序的回后宫,她也得跟着回去,没法再看着别人的八卦。
可虽看不到,却是可以问的。
这后宫里头,便有一位通晓天下事的人,还对秦柳瑟予取予求,秦柳瑟自然不会放过。
夜里,去承乾宫伺候永嘉帝,完事之后,秦柳瑟便搂着他问了这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