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草率（上）
“以剑为界，诸君且自便。”
——《大陆战争史·第一次陆迦东征》
‘草率，太草率了。’
现在无论是慕云华，亦或是西塞尔还是圣裁殿大祭司心中都浮现的是这同一个想法。
正在咏唱施法的大祭司此时心中对于自己轻敌冒进，没有做好侦查就贸然派法拉米尔出击的草率行为懊悔不已。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清川军队居然仓促下应战还敢留有余力，也更没有想到清川的大型床弩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虽说在释放高阶魔法的时候应该心无旁骛，否则一旦音节诵唱错误就会很容易遭受魔法的反噬，但是此时的大祭司心中可以说是百感交集，也就是他基本功扎实无比，不然真的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身处陆迦帅台之上的西塞尔此时也是愁得焦头烂额，圣裁殿参战之后虽然确实缓解了一些压力，至少左翼的战线暂且稳定住了，但是现在的陆迦士兵经过刚刚圣裁殿大祭司的一番煽动，俨然觉得自己从无耻的侵略者变成了圣洁的卫道者，现在一个个都盲目的对着清川防线发起冲锋，虽然士气高涨可是陆迦军队的指挥系统基本趋近于瘫痪，各个军团几乎都在各自为战，只有几个精锐军团可以听从统一的指挥调遣。
看上去虽然清川军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就连中路的步兵都被挤压的慢慢后退了，但是清川步兵明显是在有序后撤，两翼的步兵在逐渐向中间靠拢的同时顺带清扫周边的战场，这种大军团作战时除非面对的是意志力本就不坚定甚至已经被吓破胆的部队，否则匹夫之勇只能逞一时之威，很难击溃有组织、进退有序的大军，被陆迦中路各军团冲杀了一阵之后的清川战阵不仅没有溃散反而由于两翼士兵的加入变得愈发厚实了；而左右两翼的清川骑兵也是蠢蠢欲动，自己左翼若不是圣裁殿火系巨龙骑士的及时加入早就被击穿了，而现在右翼自家的重骑兵被敌军的轻骑兵消耗过一阵之后又和敌人的重骑对上了，结果显而易见，许多骑士手中的长枪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而且速度也降了下来，在清川同样人马具甲的重骑兵的一冲之下再也不复刚才的神勇，龙怒营这一千多骑仅用伤亡百余人的代价就凿穿了陆迦右翼重骑兵军团的防线，现在换成了陆迦的轻骑兵被龙怒营肆意砍杀，而且清川的将领绝对异常机警，刚才火器营在龙骑士一击之下的后果有目共睹，现在空中还盘旋着两头巨龙，放到哪都是宝贝的重骑兵绝对不能给白白葬送掉，所以右翼的龙怒营仅仅追杀了一里地就向战场外侧转向迂回了，明显是想观察一下战局之后再伺机切入战场。
西塞尔看着眼前堪称糜烂的战场局势，再看了看手中的后备军团后心中愈发的焦躁起来，战场到处都需要支援，可是哪有那么多军团供他调遣啊。而就在西塞尔举棋不定的空档，霍玉起也是率领一众天门弟子快速掠过战场直奔陆迦本阵而来，可此时整支陆迦大军根本就没有能拦住这十几人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是冲着圣裁殿众人来的，西塞尔此时也是不得不吞下自己草率决定和清川展开决战的苦果。
“命令我们的魔法师部队全力配合圣裁殿两位魔导师。”不过西赛尔毕竟是能攫取一国帝位的枭雄，快速抛却心中杂念后重新开始指挥战斗，“回来，命令我们的法师部队准备攻击清川中路的战线，但是一定要隐蔽，借着此时圣裁殿的两名大魔导师在施法，我们争取重创中路敌军。”
“遵旨！”
而在远离主战场的地方，一直沉默不语领军冲锋的慕云华心中也是波澜四起，毕竟那接连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巨响令他十分不安，在自己出击之前双方的随军修士还全都没有出手，可以说双方隐藏到最后才出击的部队是绝对的胜负手，这些动静很可能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可是眼下自己和五百名军士正全速向着陆迦北方军团冲锋，根本无暇他顾，从身后也很有规律的掠过了数波箭雨，正是紧随其后由李守琛率领的虎翼营在支援自己，而对面的陆迦骑兵也是用长弓射出一波波羽箭阻挡己方冲锋的脚步。
‘唉，这次实在太草率了。’慕云华心中想到。
又是一波陆迦射出的羽箭从身边划过，已经有至少三支羽箭射中了慕云华，幸亏手中的腕盾和身上的铠甲防御力足够，不然陆迦的强弓射出来的羽箭多少还是会造成一些麻烦的，虽然慕帅有着王品的实力，但他并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修为。此时，整支冲锋的亲卫队除了马蹄踏地的闷响和人、马的喘息声再无其他声响，陆迦北方军团骑兵射出的羽箭‘咻、咻’地从身边飞过，可是冲锋的帅府亲卫甚至就连身边战友从马上摔下来都没有余力去看一眼，所有人都在跟着慕云华闷头向前冲锋。近了，越来越近了，近到慕云华已经能看到刚刚丢掉弓箭，端起长枪的陆迦士兵脸上惊愕、慌张的神情。
‘嗯？他们在慌张什么？’慕云华看着对面的陆迦士兵也是心中奇怪，毕竟他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这五百来人能令同样久经沙场的陆迦士兵心生胆怯，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其身后陆迦的一只巨龙正从空中坠落。‘算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慕云华摇了摇头抛却了心中杂念随即高声喊道：
“清川！冲阵！”
“冲阵！冲阵！冲阵！”
“杀！”
“杀！杀！杀！”
伴随着罗拉蒙德砸中地面的巨大声响和震动，慕云华率领的五百名重骑兵如一把利刃般直接切开了陆迦骑兵的阵型。慕帅一马当先，手中长骑槊已经将三名陆迦骑兵挑落下马，而在骑兵对决当中坠落下马的后果可想而知，跟在后面的帅府亲卫同样锐不可当，刚一接触就给陆迦北方军团造成了数十名骑兵的损失，而且伤亡还在不断扩大，毕竟重骑兵冲击轻骑兵结果都是碾压的，除非轻骑兵一方采用迂回战术，可是陆迦北方军团支援中路军团心切，而且也根本没有想到清川会有一支精锐的重骑兵队伍会单独照顾自己。
“大军团长！敌人的重骑兵太过凶悍，我军先锋骑兵已经接近溃散！” 陆迦先锋骑兵眼看不敌也是急忙派人向后面的主力禀告。
“敌军有多少人。”北方军团大军团长问道。
“敌军先锋就四、四五百骑，其后面跟着的骑兵部队应该有数千人。”
“你们这群废物！两千骑对五百骑都打不过！传令！留两千骑掩护步兵推进，其余骑兵包括所有重骑兵在内一共三千人支援先锋部队，三千人自西向南迂回敌军，吃掉敌军这支部队后直接支援陛下的中军！”北方军团的大军团长虽然震怒于己方四倍于敌军但依旧不敌这个结果，但也是迅速完成了后续部署，可是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眼神却是瞥向了圣裁殿的几名骑士和魔法师。
陆迦南、北方军团各个军团长都是大执政官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在帝国统兵多年，对于己方的兵员素质什么了解，清川敌军仅用区区四、五百骑就将自己的两千先锋击溃，敌人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所以嘴上说着‘废物’，但是心里却根本不敢轻敌，眼下如果能得到圣裁殿众人的帮助的话把握就更多了几分，可是刚刚土系巨龙自空中坠落的景象所有人都看到了，这种情况下圣裁殿还会支援自己么？
此时，圣裁殿的这几人也明显是被罗拉蒙德坠落的场景震撼到了，一直是眉头紧锁着在低声交流着什么。而就在他们争论不休地时候，慕云华已经将陆迦北方军团先锋骑兵的阵列击穿了，而紧随其后迎接这些惊慌失措的陆迦骑兵的就是李守琛率领的虎翼营，面对士气正盛而且人手一柄劲弩的清川军士，剩下的陆迦骑兵只能面临被单方面屠杀这一结局。但是虎翼营并没有贪功的去清扫战场上四散奔逃的陆迦骑兵，而是依旧队形整齐的跟在慕云华的帅府卫队身后，此时慕云华已经停下了冲锋的脚步，原因无他，他前方数里处正是陆迦北方军团主力的八千余骑兵！但是自慕云华往下还剩三百多人的帅府亲卫队全都阵容整齐的直面陆迦大军，无一人胆怯后退，其后不久赶到的虎翼营也是重新列阵，就待慕帅一声令下就会不顾生死的冲向数倍于己的敌人！整支清川军队除了军旗在猎猎作响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传令下去！所有骑兵出击！所有骑兵！”面对清川起军如此挑衅，大军团长实在是脸上无光，区区数千人就敢率先对自己将近一万的骑兵发起冲锋，这要是传回去恐怕自己会被同僚笑话死，所以他也是怒不可遏地下达了出击指令。
慕云华率领仅几百人的骑兵冲锋就已经很震撼人心了，那么虎翼营两千人的冲锋呢？陆迦北方军团八千多骑兵的冲锋呢？一时间这片战场上响彻了战马铁蹄踏地的轰鸣声，从空中看去，陆迦骑兵就像一片汹涌的海啸一样向着慕云华麾下的部队冲去。陆迦顶在最前面的是北方军团仅有的一千重骑兵，但是这些重骑兵却远远不能和西塞尔麾下的重骑兵相提并论，所以别看人数占优，但是威胁并不大，但是量变引发质变，八千对一千五，除非清川大军个个都是侯品甚至修为更高的高手，否则想取胜无异于痴人说梦。
“虎翼营的游骑有多少？”看到敌军向自己杀来，慕云华转身问道。
“四百多人吧。”李守琛说道。
“让他们自南向东迂回，避开敌军迂回的部队，用弓弩骚扰正面敌军推进，其余人整军冲击敌军战阵，命所有人不要想着扩大战果，就跟着我的大纛走。”
“遵命！”随着李守琛一声令下，四百多锦衣精骑骑军呼啸一声脱离本阵向东面疾驰而去。
“大纛给我。”慕云华从身边亲卫手中接过了帅旗随后说道，“诸位，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下命令，不远处就是敌军的大批骑军，我的命令就是所有人跟紧我！跟紧我手中的大纛！就算在冲锋途中我摔落下马也不要停下你们冲锋的脚步！无论是谁都可以接过我手中的大纛引领军队继续冲锋！全军！列阵！冲锋！”
“杀！杀！杀！”在两千多人的喊杀声中，慕帅擎着手中的大纛向着陆迦北方军团骑兵主力冲了过去。
十余里地的距离对于完全提速的骑兵部队来说转瞬即逝，很快两支部队就狠狠撞在了一起。这一次，帅府的亲卫依旧所向披靡，但是此时陆迦顶在最前面的也是身披重铠的骑兵，再想要向冲击先锋军团一样将敌军一击即溃已经不可能了，况且由于清川游骑的骚扰，处于部队东边外侧的陆迦骑兵都在向中间靠拢，也加大了人马的密度，虽然同样也使得伤亡增加但却确实延缓了清川骑军冲锋的脚步。帅府的重骑兵冲锋过后，后面跟着的千余虎翼营骑兵顺着大开的缺口也冲了上来，但是面对装备势均力敌的陆迦骑兵，虎翼营正面一瞬间就出现了上百人的伤亡，但是后面的清川骑军全都紧遵慕云华的命令，根本没有顾及倒下的袍泽和四周刺来的枪、剑，在砍杀的同时全都紧紧跟着风中飘扬的‘慕’字帅旗冲锋，再冲锋。很快，陆迦北方军团的主力骑兵战阵被清川骑军击穿，之后又是一大片开阔地，军团的步兵还没有跟上骑兵的脚步，杀出重重包围的清川骑军也是损失惨重，帅府亲卫仅剩两百多人，而虎翼营也是折损过半而且人人带伤，但是慕云华根本没有停留而是直直向着前方的陆迦步兵方阵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