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祸起萧墙（下）
徽德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圣安城南方十里处，‘玄武岩’港口。
高威率领的大军经过二十天的跋涉终于是今日辰时抵达了北境前线，此时这支援军已经达到了五万之众，而且所有军士尽数都是骑军，这也是几天前高威和慕凌云等一众将领商议过后临时决定的。因为考虑到游牧军队的主体就是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步卒数量过多一来无法追击二来也容易和骑兵脱节然后被敌人偷袭；而且就算翼骑主力全军覆没，但是其余北境驻军至少还能凑出将近十万人，其中步卒也不在少数，所以在三天前，高威也是果断命令全部步卒下船沿大运河步行北上，骑军却是交替沿陆路或者水路继续行军。
此时的‘玄武岩’港口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因为此处是离圣安城最近的深水港，平日里沿大运河或者松江至此经商的商人们，都是在此处将货物从大船上卸下然后再用小船运抵目的地，所以‘玄武岩’港口可以说是清川北境最大的货物集散地。虽然该港占地广阔，甚至比帝都飞鸿四面的港口规模还要大，但是今日还是十分拥挤，毕竟北上支援的舰队中仅是扶摇巨舰就有二十多艘，这还不算其他运兵船和运输辎重、粮秣的船只，也就清川的几个最大的港口才能一次性供二十多艘巨舰同时停靠。
所以援军中的主力战舰在清除了江面上的浮冰之后只能整齐排开在港口外的江面上，中间仅留一条可供三舰并行的水道，一条条辅助船只从中鱼贯而入，在港口上卸下一队队军士或者辎重后赶紧掉头离开为后面的船只腾出地方。其他民用船只也是依旧络绎不绝地穿梭其中，虽然北境战云密布，但是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商人们都想趁此倒卖一些军队需要的粮草物资来大赚一笔。此时许多小船正在两条扶摇巨舰的缝隙中穿梭来往，因为在北方很少见到这清川海战利器，所以不少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一睹真容，但是很快他们的举动就被船上执勤的清川军士发现，在大声喝止无果之后至少两伍的弓弩手张弓搭箭出现在船舷边，面对寒光闪闪的弩箭，再浓烈的好奇心也会被恐惧驱散，小船上的人也是赶紧划桨远离了这些战舰。
慕凌云在安排好后续事务之后也是从旗舰上走了下来，远处高威正和圣安城刚刚到来迎接的一众将领、官员说着什么，但看起来领头之人却不是翼骑的军官，虽然心下奇怪，但是慕凌云也是不敢怠慢快步走了过去。
“末将慕凌云见过大将军，诸位大人。大将军，我已经安排好后续船只进港的顺序了，舰上和港口的防御均由玄霜军的军士负责。”慕凌云来到众人面前说道。
“辛苦了，诸位，这位是慕凌云，慕元帅的长子，现在是我援军中一名副将。凌云，这位是赵知州，这位是北玄王府上的李总管。”
“见过慕将军。”听到是慕云华的长子，圣安城前来接洽的大小官员也是赶紧致意，慕凌云也是不失礼节的一一回应。
“赵大人，李大人，现在情况如何。”高威问道。
“大将军，一周前，鬼门涧陷落，但是我军在三天前才收到消息，因为圣安城和鬼门涧之间还有数个村落，所以在得到消息后蒙毅蒙副统领执意要率圣安城翼骑骑军去接应居住在这几个村落的居民向城中撤离，不得已之下王爷也将府上骑军亲卫尽数派出，现在圣安城中守军仅有两万步卒，其余北境驻军、平民还在转移的路上。”李总管说道。
“什么！鬼门涧丢了！”听到这个消息，高威也是没有想到直接愣在了原地。
“唉，相信一周前那股异常的天地灵气躁动您在行军途中肯定察觉到了，那就是北方游牧攻陷我鬼门涧天堑造成的。”赵知州叹了口气说道。
“那这几天战况如何。”
“大将军，实不相瞒，战况如何我们也不太清楚，蒙副统领出发后仅在昨日傍晚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圣安城派出去的骑军已经和一部分北境驻军汇合，目前正在和跨过鬼门涧的北方游牧骑兵周旋，而且通过战报来看敌人也没有急于南下，而是在肃清圣安城以北的我方驻军。”
“二位大人，恕末将冒昧，回来报信的翼骑士兵有没有说敌军规模几何，我军在哪里和敌人接触？”还不等高威说话，慕凌云问道。
“这，实不相瞒，慕将军，回来报信的是北玄王府的亲卫，不是翼骑士兵，所以许多情况都不甚了解，估计是前线战事焦灼，翼骑和其余驻军根本腾不出人手。”
“二位大人，援军还有一日便可以全部下船，现在先让已经集结好的一万先锋军前去支援蒙副统领，其余人马集结完毕之后我亲率大军出击，大概四天后我军也会有约五万名步卒抵达，到时候全部进驻圣安城及周边驻扎防御。”高威说道。
“大将军，可眼下我军对于敌人的情况不甚明了，如此贸然出击是否不妥啊，不如您先前往圣安城中坐镇，等步、骑军汇合之后再做商议如何？”还不等赵知州说话，李总管率先开口道。
“这有何不妥？我们手上有清川北境的舆图，大将军的这一万先锋军就按照舆图挨个村落搜索过去，途中肯定会遇到蒙副统领率领的部队或者游牧敌军，到时候后续援军就可伺机而动了，大将军您意下如何？”赵知州本就对刚刚李总管总是抢自己的话头有些不满，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这王府上的总管，可是好歹自己也是朝廷钦点的封疆大吏，怎么能容忍旁人总是指点自己的工作，所以此时虽然不好发作但他也是站在了高威这一边。
“嗯，赵大人说的不错，我先锋军就按舆图所示逐个村落搜索逐渐向鬼门涧靠拢，途中肯定会有所发现，这样吧，我先令一万先锋军待命出击，其余骑军后天卯时三刻前往圣安城东北驻扎，另外后续的步卒营抵达后直接进驻圣安城内。”
“大将军，大将军。”高威话音刚落，李总管再一次急切地说道。
“李总管还有什么事么？”这次就连高威也是有些不悦了。
“大将军，王爷说希望援军主力能够在城南驻扎，虽然城中现在已经开始宵禁巡逻，但是如此规模的大军进城还是容易引起城内民众恐慌，况且由于翼骑主力出击带走了大部分粮秣，目前城中还没有囤积足够的粮草，无法为五万余人提供给养保障。而且敌军后续无论是南下还是攻城都绕不开圣安，到时候在城后的援军还没有暴露实力，能出其不意给敌人当头一棒。”
“李总管，烦请您转告王爷，王爷的好意末将心领了，具体事宜容我稍后亲赴圣安和他汇报。”高威面无表情的说道，而看到高威已经心生不快了，李总管也是不敢再过多言语赶紧告罪一声。
“赵大人，北境的舆图请您稍后给我送至军中，两个时辰后我先锋军一万骑会依计划出击，其余骑军预计后天一早向圣安开拔，毕竟翼骑主力和鬼门涧已失，我们只能亡羊补牢了，希望为时未晚，请城中务必保障好我援军的粮草、辎重周转。”
“下官知道了，那我们先告辞了。”听完高威的话，赵知州也是和其余众人赶紧返回了圣安城。
“凌云，说说你的想法。”看到赵知州、李总管等人离去，高威也是遣散了护卫，只带着慕凌云向着旗舰走去，“我刚刚看你一直皱着眉头，总是欲言又止的。”
“末将认为您所说并无不妥，只是末将以为这一万先锋军没必要向鬼门涧靠拢了，从失陷到蒙副统领领军开拔已经过去四天了，此处关隘对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还不如尽可能搜索越过鬼门涧的游牧骑兵，毕竟当务之急是将游牧大军挡在圣安城以北。”
“这个容后再说，不还有两个时辰呢么，我是问你对刚刚那群人的看法。”
“这……”听到高威所说，慕凌云却是犯了难。
“小子，但说无妨，没看我把旁人都支开了么。”
“高将军，我觉得很奇怪。”
“哦？说说看。”
“按理说前来接洽的应该是北玄王、赵大人以及翼骑的将领，毕竟这三人代表着我清川三方权力机构，但眼下翼骑一个人都没有来，就算是蒙副统领出征但是城中居然连一个副将及以上级别的翼骑将领都没有留守么？而北玄王却称重伤未愈，派的是府上的总管，而且看起来他有点不想让我们的援军进驻圣安防守。”
“嗯，你也觉出来了，确实很奇怪，不懂北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估计是要给我们个下马威，毕竟我军到来他可没法子再做一个逍遥王爷了。唉，战况如此紧急，他们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还在这勾心斗角，罢了，你我二人今日的谈话一定不要和外人说起。”
“末将明白，高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按我们的计划来，但是卖王爷个面子，你去传令先锋军集结整备完毕后不进城，由冯晨领军直接从圣安城东侧北上，用最快的速度和蒙副统领的军队取得联系，越快越好，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末将遵命。”
“对了，那上官姑娘怎么样了。”
“上官姑娘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喏，您看，她现在正在旗舰船头呢。”慕凌云说完也是指向了正站在旗舰舰首四处张望的上官榕楉。
自从那日和前来抓捕黑蛟的四象宫门人一场大战之后，上官榕楉昏迷了足足五天才悠悠转醒，因为担心将她放在沿岸村落不安全，慕凌云甚至请了几位嬷嬷上船照顾。醒来之后上官榕楉并没有下船反而是要和慕凌云他们一同前往北境，本来依高威的意思是不同意的，即便是这姑娘展示出了足够的实力和诚意，但毕竟是两大帝国国运之争，到时候十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交锋，她这点修为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上官榕楉却说大军交锋作用不大，但是司职护卫的话却是绰绰有余，再加上现在军中确实随军修士境界、人手都不太够，所以思量再三之下高威也是同意了上官榕楉留下来。
虽然上官是一介女流，在军中多有不便，但是她自幼随师父生活、修行，生活中一切从简，并没有那种女子的娇弱，再加上她虽然性子清冷但并不高傲，一路上也是经常帮助普通军士，所以人缘极好。恢复之后她每天除了练剑、修行，就是站在船头或者船舷边看着其余众人早已习以为常的风景发呆，慕凌云也是问过她如此天天看着大运河的江景不会腻么，上官榕楉却说自己小时候就住在山脚下，后来也是和师父一直在深山中修行，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些，所以百看不厌，就连练剑的时候都喜欢看着舰队劈波斩浪，也正因为如此她在船头月下舞剑的身影也是成为了这支北征大军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不今日舰队刚刚靠岸，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飞掠下船了，眼下应该是在‘玄武岩’港口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船上。
“呵呵，真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高威顺着慕凌云的手指看去笑呵呵地说道。
“高将军好文采，可是这上官姑娘的‘一顾’真的是不好消受啊。”慕凌云说道。原来上官榕楉刚醒来那几日确实引起了一阵风波，毕竟制服黑蛟又赶走四象宫门人时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影几乎整支舰队都看到了，再加上她生的貌美非常，真的当得起一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所以她醒来露面之后有那么几位世家大族的子弟想一睹芳容甚至一亲芳泽，但是最后都被上官榕楉扔到了水里，所以后来也是没有登徒浪子敢去招惹她了。
“那是你们这群小子太下作了，好了，先办正事，凌云，你去告诉冯晨将军，两个时辰后先锋军准时出击，明天集结好后续兵马后你随我去圣安城面见北玄王。”
“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