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支穿云箭（下）
徽德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八，圣安城。
寅末时分，仅仅经过两个时辰的休整，攻入圣安城的游牧大军在城防稳定之后重新集结主力向着城南十里处的‘玄武岩’港直扑而去。而在这两个时辰里圣安城的清川百姓则是经历了一个噩梦般的夜晚，号称永不失陷的清川北境中枢被王庭攻下，所有的游牧士兵都是欣喜若狂，再加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时间不短的血战，许多士兵都是一股子凶戾无处发泄，自然城中无依无靠的清川百姓就成为了他们发泄的目标。
某位王庭的大单于曾经说过：“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在于把敌人赶尽杀绝，抢夺他们的财产，当着丈夫、父亲的面强奸他们的妻女，再当着他们妻女的面砍下他们丈夫、父亲的头颅，使其根绝。”而今晚的游牧大军就完美贯彻了这一举措，城中无数清川女子被强奸致死，众多无辜清川百姓丧命，若不是骊擎对于自己的部下严加约束，而且王庭还想以此城为根据地继续南下入侵，否则的话恐怕圣安城根本逃不过被屠城的命运。
而在整顿之后，还没有完全发泄掉心中兽欲的游牧大军直接从圣安城东、南两侧城门涌出，准备一鼓作气拿下‘玄武岩’港，毕竟此时王庭对于清川的兵力部署一清二楚，面对港内仅仅五万多清川守军，大单于自信即便有舰队辅助自己这九万多人也可以轻松吃掉敌人，而他也是承诺了攻下‘玄武岩’港之后就将此地作为游牧大军祭旗的场所。
十里地的距离对于推进的游牧大军来说转瞬即至，即便需要等十几架投石机抵达可是也在卯初在距离‘玄武岩’港口一里处扎下了营盘。而此时港内的清川守军阵地还没有完全布置完成，正面上仅仅有十几门碧涛炮和九架投石机，可是这种布置在战舰上的远程武器的威力本就不如神武大炮和大型投石机，若想凭此挡住游牧大军的冲锋只能是质量不足数量来凑，可是眼下就连数量都是不如敌军，看着对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营盘，所有的清川守军心中都是生出一股绝望感。
“清川守军！我王有令，投降者不死！否则城破之日定叫尔等死无全尸！”看到己方摆开架势之后，一名游牧士兵举着火把从阵中策马跑了出来对着‘玄武岩’港内的清川守军叫嚣道。而看到清川军没有回应，这名使者更是愈发猖狂，直接是抵近到了距离城墙仅仅十几步的距离说道：“听闻贵军中一名神秘女子实力强横，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我们数万草原男儿的冲击，哈哈哈，将此女擒住献于我王者，我王恩准他可以一同享用此女的滋味！”
听到如此污秽的话语，上官榕楉只是面如寒霜，狠狠攥了攥手中‘尘影剑’的剑柄没有再多言语，而慕凌云在听到这种话之后看了看那名游牧士兵，随即抄起身旁的强弓对着他一箭射出，本来慕凌云的骑射功夫就十分过硬，即便此时天色还没有发亮可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这一箭也是准头非常，场中叫嚣的游牧士兵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被射落下马。“要战便战，哪来的这么多废话。”看到敌人被自己一击毙命，慕凌云放下手中的弓箭寒声说道。而看到自己的信使直接被敌人射杀，本来希冀着三两句就能令清川军不战而降的大单于也是怒不可遏，直接下令踏平‘玄武岩’港。
随着一声令下，果不出慕凌云所料，游牧大军确实是打算先用投石机轰塌城墙再发起冲锋。此时十几架投石机一起发射，和在桦川镇时一样，第一轮齐射将高威、赵知州等一众北征援军将领或者北境官员的头颅全部投射了过来，而且一月前被俘的翼骑主力中包括大统领齐不破在内的一众高级将领的头颅也在其中。可是在看到丢到‘玄武岩’港内的东西之后，一众清川北征援军并没有表现出王庭意料之中的胆寒，反而在看到此情此景时全都同仇敌忾起来，要不是慕凌云等几名副将全力压制恐怕援军残部就要对着严阵以待的游牧大军发起冲锋了，而看到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慕凌云强忍着心中的悲愤说道：“将我清川英烈的头颅好生收殓，后续援军抵达之后一并送回帝都安葬！北玄王啊北玄王，你真应该被千刀万剐啊！”
而游牧大军中，北玄王看到居然自己老师齐不破的头颅也在其中也是直接冲到了大单于面前质问道：“大单于！我老师齐不破何时被处死的！”
“大胆，北玄王，你是什么身份和我王如此问话！”旁边一名狼主游骑对着北玄王喝问道。
‘啪’一声脆响，北玄王直接一巴掌抽在了这名士兵脸上寒声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和本王如此说话，大单于，本王在问你话！”
“北玄王，你既然已经弃暗投明效忠于我王庭，何必在意这些旧日情谊，北王这是在帮你斩断和清川的旧情啊。”然而被如此冒犯的大单于表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
“我们合作之初就说好的留我老师的性命！”但是北玄王依旧怒不可遏地说道。
“可是你也让清川贼军走脱了四名副将不是。”然而大单于却是语气讥讽地反驳道。
“你！”听到这句话，北玄王更是怒火中烧，可就在他还要发怒的时候怯那不花赶来拉住了他，随后他对着大单于叩胸行礼说道：“大单于，清川北玄王多有冒犯，请我王赎罪，我这就请他走。”说完他也是挡在了二人之间，而北玄王此时也是知道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随后策马带着亲卫径直返回了圣安城，怯那不花紧接着也是赶紧退下回到了自己的军队之中。
“哼，等你无用之时本王定将你千刀万剐，叫你的族人永世为奴为娼！”两人退下之后，大单于看着远去的北玄王背影恶狠狠地说道，“传令，投石机轰塌城墙之后全军出击，今日午时前拿下‘玄武岩’港！”
第一轮攻心的齐射之后，王庭所有的大型投石机全都换成了巨大的石块木料开始轰击港口的城墙，因为地处圣安城南侧而且还是作为物资集散地存在，‘玄武岩’港口的城墙仅仅数丈高，根本扛不住大型投石机的攻击。但是得益于慕凌云的准确判断，清川守军根本就没有在城墙处布置防线，因此这投石机的攻击看似凶狠实则根本杀伤任何的清川军士，仅仅是有几十人被碎石在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划出了几道血口。
“全军出击！”看到城墙已经荡然无存然而清川守军除了射杀自己的信使外却是再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王庭大军直接下令全军压上，而本来士气正盛的游牧大军都以为敌军已经吓破了胆，在听到己方将领出击的命令后一个个全都急不可耐的冲了上去，所有游牧士兵心中都在幻想着占领此地之后如何烧杀抢掠。
而看到数万敌军冲锋，慕凌云却是依旧十分沉着冷静，而没有得到命令的清川守军也都看着敌军离自己越来越近，从最初的一里到离城墙废墟仅仅不足百步，现在借着火光就连游牧士兵脸上贪婪、兴奋地神色都一览无余，‘轰’一声，不知道哪名清川守军承受不住率先开火，而听到这声炮响之后慕凌云长叹一声随即赶紧下令：“全军开火！”毕竟这寻常军队不比清川精锐，在面对铺天盖地的敌军冲锋时终于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眼下既然已经开了第一炮，那么就丧失了大炮阵地的隐蔽性和突然性，不得已之下慕凌云只得命令全军齐射。
‘轰、轰、轰’在听到命令之后，不仅是城内的火炮开火打击敌军，江面上所有能够射击到游牧敌军的扶摇巨舰也是齐齐开火尽力杀伤进入射程的敌人，这一阵炮击之后游牧大军正面直接被蒸发了两千多人；而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清川守军手头上的投石机又开始发威，巨大的石块、木料从空中划过随后狠狠砸在王庭军阵中，不仅是直接毙伤了许多士兵而且顺势成为了阻拦骑兵推进的障碍。而在火炮装填的空隙，清川守军则是用手中的强弓收割着冲锋游牧士兵的生命。
“让我们的人瞄准城墙外随意射击！”看到敌人并没有因为炮击而撤退反而是愈发凶狠地向前冲锋，慕凌云也是意识到敌军是想冲入城内巷战，毕竟两军混杂一起之后清川守军所依仗的火炮就失去了作用，所以他也是赶紧下令部署，“命令所有援军准备沿烟柳街组织防线！不要让正面敌人冲进来！”
很快，冲锋的游牧骑兵越过了城墙的废墟进入了港内，而清川的第一条防线就设置在那条最有名的烟花柳巷处，此时巷弄里青楼中的风尘女子全都跑的无影无踪，一众清川军士随即在此处和敌人展开了血战。巷战之中最主要的拼的就是一股子凶戾狠劲，虽然说清川军队的配备的长枪、长槊在巷战中有天然的优势，但是奈何敌人数量太多而且游牧大军擅长弓箭射击，眼看手持弯刀的军士被枪阵阻拦，手持强弓的游牧士兵就会接踵而至，如此近的距离下强弓的威力被放大了许多，而且不少游牧士兵手中都拿着在圣安城中缴获的清川劲弩，面对这种人海战术本来就处于人数劣势的清川守军只得节节败退。
“闫浩！你带人去堵住西面的口子！”面对从港口外三面涌来的敌人，慕凌云一直在港内最高的灯塔上坐镇指挥，此时看到西面被游牧士兵冲出来一个口子，慕凌云赶紧对着闫浩喊道，闫浩也是没有废话，直接冲下灯塔点上一营军士就冲了过去。然而此时‘玄武岩’港内到处都是喊杀声，城内火炮阵地已经失守，即便江面上的舰队在努力阻滞游牧大军冲锋的步伐，但是敌军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慕凌云手中的援军残部已经有四万余人顶了上去，仅仅剩下了不足万人的玄霜军和骑军作为后备军团没有投入战场。
“慕将军！敌军帅帐前移了！”一名军士从前线撤了下来跑到灯塔上说道，这也是慕凌云在开战之初就下达的命令，一旦大单于轻敌冒进第一时间告知自己，毕竟若想顶住敌人的凶猛攻势必须出奇制胜，而击杀大单于就是最有效的奇招。要知道这支援军中可是有一柄清川的镇国神器，如果凭借‘乾坤弓’能够将大单于一击毙命的话那么对于游牧大军的士气打击是巨大的，也许今日之困局就可迎刃而解，而果不出所料，游牧的大单于在后方看到己方占据优势之后也是迫不及待的策马向前奔来。
“刘兄！你负责指挥！我去狙杀大单于！”慕凌云听到这名军士的话之后毫不犹豫，抄起手旁的弓箭就冲下了灯塔，被点到名字的刘浩成赶紧接手指挥，而上官榕楉也是跟着慕凌云冲了出去。
虽说此时街面上两方人马混战在一起，但是有玄霜军的护卫再加上足以改变局部战局的上官榕楉，慕凌云等人很快就赶到了港内一处还在己方控制下的客栈房顶。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白，借着微弱的天光，远处两面苏鲁锭之下的游牧大单于十分好辨认，但是慕凌云在看了一阵之后长叹一声说道：“不行，太远了。”
“不远，我可以试试。”然后听到他的话，上官榕楉却是自信地说道。
听到上官榕楉的话慕凌云也是豁然开朗，自己不可以不代表上官榕楉不可以，他也是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上官榕楉，随后带着一众玄霜军军士架好盾牌随时准备掩护。上官榕楉接过‘乾坤弓、玄黄箭’之后也是没有耽误时间，快步走到房檐之上张弓搭箭稍加瞄准随后手中弓弦一松，一支淡黄色的羽箭对着大单于激射而去，然而此时的王庭之主根本没有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还在那里大笑着指点着前方的战局。
但清川的镇国神器可是排入了‘三十六天罡星辰榜’的利器，‘玄黄箭’转瞬即至，等护卫的狼主游骑发现的时候只得仓促阻挡。可这不是寻常羽箭，游牧亲卫手中防御力绝佳的盾牌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玄黄箭’再射穿了四五面盾牌和四五具人体之后依旧去势不减直奔大单于胸口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大单于身旁的一人抽刀一挡，虽然他也被羽箭的反震之力震退了数步，但是‘玄黄箭’同样被震偏了数寸，并没有正中目标胸口，仅仅是带走了大单于的左臂。旁边还活着的狼主游骑赶紧护住捂着伤口惨叫的大单于迅速向后退去。
大单于重伤遁走之后不久，游牧大军退兵的号角响起，毕竟大单于遭遇重创的场景被众多游牧士兵看到了，在如此优势局面下居然差点被敌人杀掉自己的王，本来士气正盛的游牧大军此时也是心生胆怯，军心不稳，接替指挥的游牧右大都尉不得已之下只得撤军。
“慕将军！敌军撤退了！”看到游牧大军如潮水般退去，一名清川军士跑到客栈下方激动地喊道，而在房顶的众人尤其是上官榕楉此时也是欣喜非常，可就在此时，本来已经撤退的游牧士兵看到了房檐上站着的白衣身影，无数把弩箭对准上官榕楉激射而出，即便上官榕楉拼命抵抗，慕凌云等人也是眼疾手快伸出盾牌护住了她，但是经过一夜的战斗本就令她实力有所下降，而且几人都是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射过来的弩箭太多了，一瞬间两支弩箭直接贯穿了上官榕楉的身体。
“上官姑娘！”看着无力倒在自己怀中的上官榕楉，慕凌云此时心急如焚，“传医师！快传医师！”他也是顾不得其他赶紧抱起怀中的白衣倩影向后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