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背水一战（中）
“慕将军，我军又伤亡了四千多人。”很快，一名军士找到慕凌云说道。就这么一个时辰里，清川守军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又被杀伤了数千人，要知道现在港内仅仅剩下不足四万人，第一波巷战虽然惨烈但至少也换掉了同等数量的游牧士兵的生命，可现在港内的清川军却是毫无反抗能力面临着单方面的屠杀，如果再任由敌军投石机如此肆无忌惮的攻击下去恐怕还不等‘玄武岩’港被夷为平地，整支清川军的战斗意志会率先瓦解的。
但是眼下游牧大军却是稳扎稳打，正面上数万的弓弩手、盾牌手护住了投石机，而大批骑兵则是在两侧列阵，这种稳固的阵型莫说是这不足四万的败军，就算给慕凌云和游牧大军同等数量的精锐之师他也不敢轻易进行正面冲锋。思虑良久之后，慕凌云等人实在是想不到任何的办法来破局，难道今天港内守军真的是只能引颈待戮了么？
“慕兄，我们该如何？”李昂问道。
“唉，不知道。”慕凌云看到周遭军士希冀的目光也是长叹一声实话实说，而在听到主将的话之后所有的清川军也都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毕竟眼前这种局面确实是绝境，谁也想不到对面的游牧将领也不全是莽夫，居然有人能做到以智取胜。慕凌云无助地抬头四处张望，此时的‘玄武岩’港内到处硝烟弥漫，众多的清川军士根本顾不得继续挖掘壕沟、阵地，都在四处奔走着灭火，如果不及时将城中的火灾扑灭恐怕都不用游牧大军继续进攻，城内的清川守军就会死伤殆尽了，被扑灭火灾的地点则是升起了阵阵硝烟向着游牧大军的方向飘去。
“要不我们就趁此机会偷偷登上战舰撤离。”一名校尉说道。
“你在说笑么，你看看对面严阵以待的游牧骑兵，一旦我们开始登船，阵脚不稳之下敌军绝对会冲锋过来的，到时候谁留下阻拦？而且拦得住还好，拦不住的话这二十多艘扶摇巨舰怎么撤离？到时候敌军投石机直接攻击战舰我们还是十死无生。”另一名校尉反驳道。
“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不如我们直接反冲锋一波！能杀一个游牧蛮子回本，能杀两个就赚了，总好过在这里憋屈的等死！”
‘嗯？南风？’而就在周遭众将争论不休的时候，慕凌云看着升起的硝烟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过身旁一名‘玄武岩’港内的当地驻军问道：“我问你，这个时节咱们当地一般刮什么风？”
“啊？”被慕凌云这么一问，这名清川军士也是一愣，毕竟他没有想到这个天象和今日的战斗之间有什么联系，可是面对主将的询问他也是说道：“这个时节一般白天是南风，天黑之后就是北方天一直持续到破晓，慕将军，您问这？”
“哈哈哈哈，诸位，真是天助我也，李兄，我军中还有多少狼烟？”听到这名清川军士的话，慕凌云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心中也是对自己在讲武堂时没有认真研习水文、天象苦笑不已，不过毕竟是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郎，也不能过多苛求，想必如果现在援军中有从军多年的将军、上将军坐镇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慕兄？这对战局有何影响？”李昂问道。
“不敢说是绝对的胜负手，但只要我们运用得当至少可以坚持到援军到来。你们看，现在风向自南向北，所有的硝烟都在飘往游牧大军方向。”慕凌云起身指着城内的一处硝烟说道，而周遭众人也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任玉逍率先反应了过来说道：“你是想借助风势用狼烟去打击敌军。”
“也不全是，虽然我军中的狼烟带有毒性但是也不可能借此杀伤一里地之外的数万大军。”慕凌云卖了个关子说道，“但是狼烟的持续时间足够长，我们借助风势用狼烟遮蔽敌军的视线，而且面对有毒的烟气游牧大军必定要采取措施，到时候阵脚必定松动，我们可借此机会找时机摧毁敌军的投石机，只要那十几架投石机被毁，我们防守住敌军的冲锋想必问题不大。”
“可是我们如何摧毁敌军的投石机啊。”
“我们的狼烟足够覆盖这两军之间的一里地的距离，到时候敌军肯定不敢贸然冲锋，任兄，我们舰上的床弩射程几何？”
“射程？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派人将舰上的床弩尽数卸下，到时候借助烟气推进到射程之内，反正敌军的投石机阵地不好移动，我们只需要知道大概的方向再借助弩箭齐射的数量就可以了。”
“没错，事不宜迟，你快去组织军士拆卸床弩，另外，让我们所有的骑军整备一起出击以防万一。准备妥当之后将军中所有的狼烟全都用投石机扔出去，皮漫全部发下去，没有分到的军士就自行准备防毒措施，狼烟完全升腾起来之后我们就立刻出击！”
“遵命！”
‘玄武岩’港外，王庭右贤王帅帐。
由于骊擎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在抵达前线之后仅是在发起第二轮攻击之初在外面观察了一阵攻击效果，随后他就返回了帐中休息，外面的战事调度都交给了怯那不花负责，此时右大都尉哲赤也是来到了帐中诉苦。虽说刚刚第一轮攻击他也没有劝诫大单于不要轻敌冒进，反而哲赤心中也想着一鼓作气吃掉这波清川守军，毕竟‘三日不封刀’的承诺太过于诱人了，但至少在大单于遭遇重创之后，他果断命令大军后撤防止了更多的兵力损失，可是在禀告大单于之时居然将全部罪责都归咎于自己，而且一直在斥责他私自退兵导致功亏一篑，这也令哲赤十分地不忿。
“不是告诉你们敌军有任何动向都要立刻告诉我么！”就在骊擎和哲赤交谈之际，怯那不花愤怒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很快他走入帐中说道，“见过王爷，大都尉。王爷，清川军在城中推出了众多投石机，现在正往外投射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右贤王，既然有军情我就先不打扰了，大单于命我在帐内反省，我也就不陪你去探察敌情了，告辞。”哲赤听到怯那不花的话之后直接是告辞离去。
“走，带我去看看。”骊擎说道，随后和怯那不花向前线走去。
“王爷？大都尉这是？”怯那不花边走边问道。
“呵，还能是什么，大单于身受重伤，他们开始琢磨其他了，唉，大敌当前，又要开始内斗，不管他们了，先看看敌人要做什么。”
很快，骊擎二人来到了大军前方，由于刚刚大单于的教训，所以骊擎和怯那不花全都躲在盾牌之后向外看去，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清川军会不会再射出刚才那般威力绝伦的羽箭。此时‘玄武岩’港内已经摆出了几架舰上的投石机，正毫无章法的向外投射着一包包不知名的包裹，可是这种小型投石机威力太小了，最远的一个包裹也在距离游牧大军数十丈的地方就无力的从空中掉落，一时间骊擎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很快，清川守军的投石机全部哑火，旁边的一众清川军士赶紧将这些无用的器械推到一旁，随后一架架床弩被推上了正面战场，可虽说这些弩箭的威力也非同小可，但是唯一的问题仍旧是射程不够，这一里地的距离除非是破天神弩，否则的话寻常床弩、车弩的弩箭即便射击到此也是‘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了，可是眼前的清川军根本没有配备破天神弩，所以这些弩箭现在就连威慑的作用都起不到，而看到眼前情景的游牧士兵也全都开始嘲笑起对面的清川将领来。
但是清川军的床弩并没有急于发射，反而是许多清川军士就地取材点燃了一支支弩箭的前端，随着所有的箭矢都变成了火弩箭，慕凌云一声令下，几十架大小床弩齐射向两军之间的空地。随着燃烧着火焰的弩箭落地，大地上本就干燥的杂草被瞬间点燃，随后刚刚抛射出来的包裹也被点燃，一股股青色的烟气升腾而起，风助火势，很快两军之间的空地就被大片狼烟覆盖，而且这有毒的烟气借着南风向游牧大军的本阵快速飘了过来。
“快！敌人这狼烟有毒！全军防御！弓弩手瞄准空地射击，不要让敌军冲过来！”看到腾起的狼烟，骊擎脸色大变，他也是没有想到敌人居然能想出如此计策来破局，眼下烟幕遮蔽了视线，而且这该死的南风也在帮助清川守军，一旦敌军冲击本阵就麻烦了。然而骊擎不知道的是慕凌云的指挥风格深受他父亲慕云华的影响，稳扎稳打，眼下绝对劣势之下他想的也只是破局之后固守待援，而不是想着借机击溃眼前开始出现慌乱的游牧大军。不过事实也证明慕凌云的小心谨慎是正确的，毕竟大单于亲至那么战力不亚于清川精锐的狼主游骑自然也是倾巢而出，如果清川军深入敌阵那肯定是有去无回，而且左贤王率领的十几万游牧大军也离此地不足半天的路程了，到时候清川疲累之师面对着十几万后来的生力军结局只能是大败而回。
看到烟幕已经形成，慕凌云也是不再耽误时间，立刻领兵向前推进，所有的床弩都被清川守军推着向前快速移动，这一点更是出乎了游牧大军的意料。骊擎一直以为清川除了破天神弩有车架可以推动以外其他的大小床弩并不是全都能如此在战场上快速转移、部署，再加上情报也显示这支清川援军本身没有配备这些辎重，所有的火炮、攻城器械都是扶摇巨舰自带的，即便战舰体积再大也没有那么多的富余空间，所以骊擎判断清川的攻城器械只能由人力抬动，阵地轻易无法转移。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玄武岩’港作为清川北境最大的港口，港内有着许多车架，轮子等物资，援军残部撤入城内之后就在任玉逍的指挥下第一时间就这些辎重集中了起来，保存妥当，现在清川也是得以在这些物资的帮助下快速向前推进。
‘咻、咻、咻’无数的羽箭从慕凌云等人身旁划过，周围清川军士的盾牌和弩车前面放置的草垛等物都被射成了刺猬，虽然此时在烟幕的遮蔽下敌军的弓弩手准头不高，但是胜在数量足够，也是略微延缓了清川军推进的步伐，但是好在此计出乎了游牧大军的意料，面对有毒的烟气在没有做好防护措施的时候游牧士兵也不敢贸然冲锋，所以慕凌云率领弩车队有惊无险的推进到了射程之内，随后他也不犹豫，直接命人敲响了射击的战鼓。听到鼓声响起，所有的弩车齐齐发射，只见二十几支巨大的弩箭刺破烟幕直奔游牧大军而去，只一瞬间王庭军中的十几架投石机就被摧毁了半数，其附近的游牧士兵也有不少死伤。可是慕凌云跟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在策马巡视了弩车战阵之后毫不犹豫的再次击鼓齐射，之后第二轮齐射同样效果显着，剩余的七架投石机又是被摧毁了四架，而看到己方投石机几乎损失殆尽，骊擎赶紧命令已经准备好的游牧士兵即刻向前推进，绝对不能再让清川军来一轮齐射了！
在烟幕外围游弋的清川骑军看到敌军开始整军冲锋赶紧敲响了手中的金钲，听到鸣金之声响起，慕凌云也是暗叹敌军将领确实反应够快，不然再给自己第三轮齐射的机会敌军的损失会更大，但他也是深知己方和敌军相比力量悬殊，所以即便再不甘心也只得鸣金收兵，所有的清川军士在听到撤退的指令之后也是随意射出上好膛的弩箭，随后点燃引信向后撤去。‘轰、轰、轰’，无数声巨响响起，清川的弩车队在击溃了游牧的投石机部队之后也不复存在了，只留给了冲锋而至的游牧大军一地的废墟。而透过烟幕的缝隙，领军的游牧将领看到这支清川军已经跑远，港内无数火炮那黑黝黝的炮口、无数闪着寒光的弩箭也都指了自己，他也是知道再贸然冲锋只能是白白送死，无奈之下只得撤军。
“唉，这清川将领真是机智非常，这都能让他想到破局之法，让我们的人先救治伤员吧，我去向大单于请罪。”看着回归本阵的游牧骑兵，骊擎无奈地说道，随后向着大单于的帅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