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因果（上）

2012年五月。

云省那边的调动申请书终于审批下来了，晏东北回到家里跟妻子商量一下之后，决定自己想去辽市，而妻子则等儿子晏城的转学申请下来之后再一起去辽市。

本来按照妻子的意思，是想等晏城高考之后再转学的，但晏东北不同意，这些年他在一线工作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人调走了，保不齐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寻机报复，最好还是全家人尽快搬到辽市。

妻子拗不过自己，只好同意帮儿子晏城申请转学。

莲花区在辽市是重点工业园区，莲华机械厂几乎养活了一半莲花区居民，但同时带来的弊端也比较多，因为厂区大，外来务工人员也多，治安情况就相对复杂。

晏东北刚入职不久就处理了三起抢劫案、五起打架斗殴案，其他小偷小摸无数。五月中旬，派出所接到一起报案，报案人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染了一头黄毛，出现在派出所的时候，脑袋上绑着厚厚一层纱布。他说自己从网吧回家的途中被人从后面用砖头敲破脑袋。

派出所所长连忙让晏东北带人去调查，结果不容乐观，受害人没有看到凶手的样貌，只隐约看见对方手腕上带着的湖人队护腕。

这年夏天湖人队势如破竹，几乎称霸NbA，许多年轻人甚至为了看一场湖人队的比赛而请假不上班。

当时和晏东北一起去受害人家里做笔录的是刚到派出所实习不久的新人小李。小李说，湖人队的护腕满大街都是，特别是一些高中生，不管男女都喜欢带。

两人做了大量的排查工作，但巷子里没有监控，现场也没有发现凶器和别的什么有用的线索。一开始晏东北以为凶手是黄毛的仇家，结果查了几圈，发现对方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凶器，没看到凶手，巷子里也没有监控，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条巷子平常没什么人，一般只有下夜班的莲华机械厂员工会抄近路走这边。

案发当天是十点半左右，受害人从网吧出来之后想要抄近路回家，于是便一个人走进巷子。据受害人描述，他当时是带着耳机的，所以根本没发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跟了个人。等他走进巷子深处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举起手里的红砖就往他头上砸，除了那只手上有一只湖人队的护腕外，他什么也没来得及看就昏倒了。

确认不是与受害人有仇的人，晏东北又将目光聚集在莲华机械厂里的工人身上，于是他带着小李在莲华机械厂外面蹲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小李坐在车里，一边吃着放泡面，一边看着受害人遇害的那条巷子：“哥，凶手不会那么傻，还在同一个巷子里犯案吧！”

晏东北把吃完的泡面盒子丢进一旁的垃圾箱，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通常这种人在第一次犯罪成功后，会很快实施第二次犯罪，而且犯罪地点很可能就在原来的犯罪地点附近。”

小李回头看他：“那咱们还在这儿等？”

晏东北抽口袋里摸出一盒口香糖，问小李要不要。

小李摇了摇头，晏东北兀自倒出两颗西瓜味的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谁让你看这里了？”

小李一怔：“什么意思？”

晏东北摇下车窗，指着巷口正对面的那条大马路，马路一直向前，直通向莲华机械厂，一般在莲华机械厂上班的工人，晚上下班后都会走这条柏油马路。

“所以咱们盯着的是莲花厂的工人？”小李愁眉苦脸看晏东北，“哥，这么多人，咱们怎么能看出谁是凶手呀！湖人队的护腕也烂大街了。”

晏东北回头侧头看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确实没有，于是小李乖乖隔着车窗看向通往莲花厂那条大路，问晏东北：“哥，咱看什么？”一个莲华机械厂有几百上千个员工，怎么看？

“他们几点下班？”晏东北问。

小李说：“夜里九点二十倒夜班，一般九点半，下班的工人就都出来了。”

晏东北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九点十五。

小李吃完最后一口面，丢了泡面盒，回来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晏东北：“哥，咱们再看看这些照片把人记一记，免得一会人多，漏了。”说着，打开车里的灯，盯着手里的照片使劲儿看。

这些照片都是莲华机械厂那边提供的。前天晏东北带着小李去了一趟莲华机械厂，跟厂长要了案发那天倒班下白班的员工资料，两人埋头两天，终于从一百四十个男员工里挑出十来个可疑的。

这些人要么是外地来的，要么是有打架的前科，其中有两个还和黄毛在网吧有过冲突，不过当时黄毛没记起来。

晏东北后来带着照片去找黄毛的时候，黄毛还突然对晏东北说，他撤案了，这件事请不要说出去。

报案人没了，但这事还是得解决，晏东北跟领导请示了一下，领导给他三天时间让他查。

现在三天已经过去两天，今晚要是再没有什么收获，这件案子多半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看吧！我都记在这儿了！”晏东北颇有些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种认人的本事是在云省练就的，长时间在一线工作的缉毒警察所面临的是无数狡猾的毒贩，识别伪装后的毒贩是他们的日常工作常态，所以平时没事时，他们会专门去内部系统查看所有在案毒贩的资料，认人、记人的本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小李朝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弯腰从车座地下的储物格里掏出两个望远镜，一个递给晏东北，一个自己留着。

晏东北笑了笑，说：“你小子装备挺齐全呀！”

小李得意地说：“哥你不知道，我是个军事迷，这两只望远镜都是仿军工的，带有夜视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