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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恩情

是夜,未宁殿。

未宁殿本是妃子的寝宫,雀枝心细,收到质子身子已经好了不少的消息后,考虑到质子的身份,为他安排了书房。太后的态度是无所谓的,原话是“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好好养着就是”。

不管太后怎么想的,托太后的福,周泽年确确实实拥有了自己的书房,雀枝还贴心地为他送来了不少合适的孤本和课文,用来打发时间或是学习。知晓他将太后派来的侍从都安排在外院后,雀枝便撤去了一些宫女,留下的都是干练有经验的嬷嬷和太监,不动声色地朝他示了好。

周泽年想,太后身边果然没有废人,平常不显山露水的那位大宫女是个会做人的妙人。至少这几件事情安排下来,周泽年不敢说自己没有感受到被重视。

此刻,周泽年正在书房温习课文。小皇帝年龄尚小,还在治国启蒙。他自然是不能同小皇帝学一样的课文。他本该去崇文馆习文,但太后的意思是,跟着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习文对他更有帮助。

雀枝送书来的时候,隐晦地暗示他,太傅发了好大的火,娘娘低声下气许了不少好处,太傅才肯接收他这位敌国的皇室学子。

周泽年自然明白太后不可能低声下气去求臣子,看来雀枝的话只能信一半。但这并不妨碍质子面上露出感动的神情,嘴上说着自己会念着太后娘娘的恩情。两人都心怀鬼胎,面上却全是一派和谐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雀枝笑着行了礼,告退回慈宁宫。

周泽年是大周送来的质子,自然是没有资格跟着太傅学治国之道的。只因太傅是名声显赫的大儒,教学角度颇为新颖,出于这层考虑,太后自然有别的心思,但他愿意由太傅教导。小皇帝本不该如此早接触国策,但太后的命令无人敢违抗,太傅也认同太后所说的“皇帝需早日独立处理政务”,故而心甘情愿教导皇帝国策。

周泽年面上带着笑,轻轻翻看今日送来的书,静谧的书房中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和他翻书的沙沙声。大周皇子大都启蒙很早,他的皇兄们都是在四岁启蒙,只有母妃逝世的他被众人刻意遗忘,直到七岁时他使了点手段让中宫皇后注意到了他,为他找了夫子启蒙。加上他身子弱,学业上落后大周其他皇子不少,饶是他天生聪颖善于心计,也不得不接受学业上的落后,着实是有些不甘心。

大齐的太后这一招确实巧妙,看来是了解了不少他的过去才这般敲打他。明明知道前方埋着不少陷阱,但他还是可耻地心动了。选了这条路,就代表着他想默默无闻生活在大齐皇宫的愿望破碎,但他确实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

明知面前洒满糖霜的道路底下全是陷阱,代价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大。但他还是忍不住陷进去,想要同那位太后一样立于权力巅峰的欲望在此刻无限放大。

“大齐太后,确实擅长揣测人心。”

慈宁宫。

雀枝回来时太后刚刚卸下满头的珠宝,灯下的太后未施粉黛,妍丽自然。

第一眼见到秦寻雪的人会惊叹她的美貌,当初即使站在素有京都第一美人的秦静芷身旁,她也丝毫不落下风。只是当时的秦寻雪,总是坐在边缘,存在感也不怎么高,中宫皇后钦点她为太子妃时,还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直到那时,秦家的庶女才走到台前,性情大变,惊艳四座。

雀枝想,到了现在,不少人看着小姐那张过于年轻貌美的脸都会带着恶意地想,太后是靠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上位的。还曾有世家大族公然雇那些不得志的文人写文章抨击太后,讽刺她上位不正。

……只是那些人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雀枝想了这么多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在秦寻雪抬头望向她时,雀枝就调整好了表情。四下无人,她轻声唤道:“小姐,奴婢送书过去的时候,泽年殿下看到书很是高兴。奴婢把您的话传递到了,殿下说,他将永远铭记您的恩情。”

无人时,雀枝坚持唤她小姐。秦寻雪纠正过好几次,可雀枝宁愿受罚也不愿意改。秦寻雪最后还是默许了雀枝这不合规矩的习惯。

“哀家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称大周质子为泽年殿下?”秦寻雪的重点跑偏,看起来是真的不知情。

“……小姐,那是大周送来的质子,但没有人会在您表露亲近意味后还唤他质子。大周送泽年殿下来时他只是皇子,没有封王,自然也没有封号。最好的称呼便是泽年殿下。”明明很清楚还要问,小姐的恶趣味一如既往。

秦寻雪懒散地倚着梳妆台,手虚撑着额头,声音也懒懒散散的,听起来不似平常那般冷漠,反而有些飘渺不定:“大周的皇帝对他还真是毫不掩饰的嫌弃。等过些日子,哀家找个理由给他个封号。大周做得不地道,送个皇子来当质子也不象征性地给点补偿,还要哀家来想封号。到时候被哀家找了理由伤筋动骨,也是他们活该。”

大周当年确实做的很不上道,那位不受宠的八皇子母家不显,加上当时大周刚刚战败,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也没人想着给那位可怜的皇子求些利益,他带着十座城池和大周国库里的绝世珍宝来到大齐京都,却全都献给了小皇帝。除了一个小太监,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傍身的财宝和侍从,在大齐的深宫中挣扎着活下来。太后鲜少出现愧疚的心情,两国交战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太后并不后悔,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大周的质子有些可怜罢了。

秦寻雪的封赏看起来莫名其妙,但雀枝从不反驳小姐的安排。雀枝认真地替自家小姐想着,该用什么理由为那位殿下封赏呢?

太后看着雀枝皱着脸苦思冥想的样子笑出了声,她伸出手点了点雀枝的额头,看雀枝吃痛捂住了额头,她才笑着开口:“此事无需你参加,谢逸会解决这件事的。他近些日子做的错事多了些,正想方设法稳固自己的地位。你只需帮哀家想几个好听的封号,送去给八皇子,让他挑一个喜欢的做封号就好。”

雀枝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自家小姐离开梳妆台向床榻走去,似是抱怨道:“小姐要给足甜头弥补他过去的苦难,哪怕是做样子也不必这般着急。这样过于激进的做法只会让您和泽年殿下都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些日子泽年殿下在京都那些世家的口中已经变成了狐狸精转世,魅惑了您。外头都传您是看上了与玄德帝相似的脸,回忆起了玄德帝,人都死了却想搞什么替身,怀念自己的过去。”说到最后,雀枝被恶寒到了,悄悄抖了两下。

“你信了?”秦寻雪来了兴致,本已走向床榻的她转身凑到可怜的大宫女面前,吓了人一跳。

雀枝欲哭无泪:“奴婢自然是不信的。奴婢陪着小姐走过这么多年,自然了解您是什么样的,更明白您是看不上玄德帝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信这些谣言?”

秦寻雪恶劣地笑了笑,摇曳的灯光下,漂亮的脸变得晦暗不明,隐隐有些激动:“他们说对了一部分,我确实喜欢那张脸。和齐峥没关系,我只是单纯喜欢那张脸。”开心激动时,秦寻雪总是忘记如何自称。

雀枝听到小姐这么说后,整个人都吓傻了,瞬间就僵住了。秦寻雪却不管突然僵住的雀枝,说完后整个人就变得兴致缺缺,转身走向宽大的床榻。

“他说永远记得哀家的恩情?客套的话谁不会说?不过雀枝,你带到的是原话?”

秦寻雪的“原话”颇为恶劣,她说自己低声下气去求太傅自然是假话,太傅确实刚正不阿,硬骨头一个,她尝试过简单粗暴地把剑架在他脖子上,那个小老头脖子一伸,看起来什么都不怕。但后来小皇帝亲自去找了太傅,要大周质子做他的伴读,小老头是正统的保皇派,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发了话,他能说不吗?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新的学生。

太后心安理得地昧下了小皇帝的功劳,并添油加醋传了一句听起来就是假话的“原话”给雀枝,要她传给质子。并没有什么试探的意味,只是莫名想看大周的质子听到这话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雀枝点头,从僵硬中缓过神来,补充道:“泽年殿下看起来颇为感动,眼睛都红了,似是激动地要哭出来了。”

秦寻雪知道周泽年心中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一定会低头,咬牙认下这份“恩情”,假装对她感激不尽。秦寻雪只是不知,他的演技竟是如此出神入化。

“跟齐峥当初一模一样。”太后笑了一下,语气不是怀念,态度更加接近于嫌恶。

本来雀枝应当黄昏时候送书过去的,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要她一定晚上送去。

雀枝叹息,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太后当年选上太子妃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她安排黑骑卫给刚刚当上太子的玄德帝送一个血肉模糊的死人头颅。事情就是发生在一个夜晚,那天太子差点被吓晕过去。

莫名其妙的仪式感。雀枝刚刚被吓得悬起来的心又在想起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时变得平静,她面无表情地想着自家小姐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恶趣味。

“真是恶俗的快乐。”秦寻雪最后这么评价自己,“大周的质子真是有趣,看起来随和,能在宫中默默无闻五年,但哀家抛出来的所有示好他照单全收,不怕那些甜头下面藏着刀片,也不怕日后哀家找他收利息的时候他还不起。”

“有野心,有魄力,目前还没有像齐峥一样因为爱一人爱得失了智,极好。最重要的是,比起齐峥的脸,我更喜欢他那张脸呢。”她的声音很低,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谁听的。

“……”雀枝沉默着,并未讲话。秦寻雪看起来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空气中静默了很久,秦寻雪躺下后便一直没有再说话了。

小姐躺下后,雀枝吹灭了烛火,安静地退出,打算将小姐遣散到外院的侍从叫回来,然后去外头守夜。

“郑蕴到哪了?”

雀枝脚步一顿,仔细回想了一下黑骑卫传来的消息,说:“回娘娘,黑骑卫传来的消息是,郑大人昨日已经离了钦州,他们估计能在大周使臣到来前赶到京都。”

秦寻雪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下去吧。……雀枝,早些歇息。哀家这边无需守夜。”

雀枝笑了笑,并未回应,只是轻手轻脚地坐在外头,遥望宫外的月亮。

“已经是十五了啊……”

同一时间,边疆。

定远大将军秦景盛刚刚结束今日的训练,副将过来告诉他今日敌军并无异动,他点点头,微笑着拍了拍副将的肩膀:“辛苦你了。等陈将军来了,兴许就不必这么累了。”

随他出生入死的副将憨厚地笑了笑,问道:“将士们并不觉得辛苦。将军还不回去吗?才成婚几日,夫人还在府中等您回府吧?”将军的大婚是在军营中举行的,将军父母亲族皆不在边疆,但将军夫人长在边疆,不拘泥于此,她说将士们皆同将军出生入死,都是将军的亲兄弟,自然是见证者。军中无人不喜欢这位将军夫人。

秦景盛笑了笑,摇晃的灯笼下那张硬朗英俊的脸上全是笑意:“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先去巡逻吧,等我处理完便会回去,也不能叫夫人等我太久。”

副将嘿嘿一笑,抱拳行礼后就退下了。

将军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他只是纵马去了一处小山坡,他掏出藏在胸前的半个虎符,举起来对着天边的月亮:“已经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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