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们的儿子
长公主摸着手环,得意地盯着圣上,“我儿至诚至孝。”
声音之大,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还特地在“诚”字上加了重音。
圣上打了个寒战,扭头去找裴文运说话,假装自己没听见,心虚地都不敢去看妹妹。
长公主死盯着圣上半天,才气鼓鼓地把头扭开。
马王的归属有了结论,春狩也正式开始。
无论是大晋还是北戎,都将方才韩长祚驯服马王的事挂在嘴边,当做谈资。
但北戎使团的激动,显然透露着几丝与众不同。
“这是长生天的选择。”
“我们赌对了。”
“北戎有了新的未来。”
韩长祚在长公主的督促下,被哈都押着去找御医。
除了被草割伤的细小伤口外,韩长祚能跑能跳,并无大碍。
是以当正在接骨的孟守昭看到他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你没事?”
韩长祚眨眨眼,“我为什么会有事?”
他感到分外困惑。
“你希望我有事?”
孟守昭连连摆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不,没、没有。韩公子无事就好……”
心里却是一万个不甘心。
凭什么自己靠近马王,就惨成这样,韩长祚却一点事都没有!
不公平!
北戎使团一定是在马王身上下了什么药!
如果刚才第一个上去的是韩长祚,一定也会像自己这么惨!
孟守昭实在好奇,没忍住,追着韩长祚问他是如何制服马王的。
韩长祚全无心机,老老实实交代了马王和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
“它其实是渴了,想去喝水。但不高兴我骑在它身上。”
“所以到了河边,我就下马给了它一个过肩摔。”
“然后它就老实了。”
孟守昭彻底无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韩长祚看起来不是魁梧的那一类,竟然力气还挺大?
起码孟守昭自认,他是没有给马来个过肩摔的力气。
要不然,能被马王折腾成这样?
不多会儿,长公主亲自过来,强烈要求御医脱了韩长祚的衣服,做一番细致检查。
在看到儿子背后那一片擦伤后,长公主的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她拍着韩长祚的肩膀,气不打一处来。
“伤着了也不说,还说要我长命百岁,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气死我!”
韩长祚委屈巴巴地望着母亲。
“阿祚不想娘担心。”
“而且也不是很疼的,真的,娘别担心。”
长公主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一旁孟守昭却是彻底服气了。
韩长祚衣服下那一身腱子肉,比他这个常年镇守西南,时不时就打一场仗的看起来还恐怖。
长公主勒令韩长祚上完药之后,回住处趴着好好休息,不许他乱走。
然后气冲冲地去了御幄找圣上。
圣上正拉着房承旨的手,含情脉脉地对望,长公主一进来,火急火燎地松开手,让小美人儿出去。
长公主看都不看向自己行礼的房承旨,只盯着圣上看。
圣上被她看得浑身像是蚂蚁在爬一样。
“诚亲王有什么不好的嘛。”
又来了……
圣上对着这个亲妹妹,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裴文运这个时候过来面圣。
“幼猊,这事儿我们上回不是说好了吗……”
长公主两眼一翻,给了圣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谁和三哥说好了!那是三哥你耍赖!”
“要不是皇后和裴相一起来劝我,我才不给三哥你台阶下!”
“我不管,这次阿祚立了这么大的功,给了北戎那么大一个下马威,三哥你怎么也得给他一个亲王才行!”
“否则我就去皇陵,找父皇和母后哭一哭,就说三哥你对我不好。”
长公主直接搬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她三哥是很孝顺的,跟她一样。
圣上头越发痛了。
“幼猊啊,不是我舍不得……”
“那是什么!”
长公主不依不饶地追问:“难道就因为阿祚是宸妃生的,就因为他身上有北戎的血,所以天生就要低人一等吗?”
长公主不停用丝帕擦着泪。
“明明都是皇兄的儿子,凭什么九皇子能过得顺心如意,闯什么祸都有人兜着。”
“自太子往后,四个皇子都是皇后所出,我也不同他们去比。”
“可雍王不过宫人所出,也能得个国王。阿祚已经不是皇子了,已经过继给了我,凭什么连个亲王都没有?”
“阿祚是如何成了现在这模样的,三哥你莫非不知道?难道三哥你就不心疼?阿祚不仅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呀!”
“难不成过继给我了,他与三哥你的父子缘分就断了不成?他到底是你的嫡亲儿子!”
长公主心中酸楚。
“韩郎走得那样壮烈,我亲自带着人去战场上寻了许久,找回来的衣裳碎片都拼不出一件完整的。”
“我也是个没用的,连韩郎唯一的血脉都没保住。”
“要不是宸妃舍得把阿祚给我,我都不知道这些年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既然给了我,他就是我的儿子!该有的,我就要给他争!”
圣上叹了一声。
他这个做爹的也心疼啊。
阿祚被推下水,高烧不退成了傻子,害他落水的老七和老八也已经没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个当爹的还能怎样?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不能算了吗?
可看着淌眼泪的嫡亲妹子,圣上心里又跟刀割一样疼。
“幼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跟皇后,还有文运商量商量,给阿祚封个降等承袭的郡王。”
在长公主反对前,圣上赶紧抢话。
“阿祚也大了,如今要紧的是为他寻一门可靠的亲事。旁的都是次要的。”
长公主压根不吃这一套。
“无官无爵,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阿祚?”
“我也同三哥说句实话,阿祚这样,哪家的姑娘我都不放心!”
“总得让他有个保命符,能长长久久地富贵下去,我才能无牵无挂地闭上眼。”
圣上心疼地骂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话!什么闭不闭眼的!朕不爱听你说这个!”
长公主擦干脸上的泪,带着几分惆怅,“迟早的事,纵旁人喊上无数遍万岁,又如何?”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父皇还不是那么早就走了。”
兄妹俩对坐无言,默默消化着彼此心中的难过。
在角落里的一处帐篷,宸妃眼冒火星,正在对前来见自己的北戎使团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