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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月下马夫

春狩第一天,各家公子斩获颇丰,连几个擅长武艺的勋贵小姐也露了一手,受到圣上的嘉奖。

拔得头筹的是公西玉泉。

这还是在他把一部分猎物分给纪永川,免得辅国公府面上太过难看的情况。

纪丹君哪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几斤几两,她门儿清。

散了之后,她找到了公西玉泉,轻轻叹了一声,“往后别这样了。”

公西玉泉的耳根微红。

“嗯,下次不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弄虚作假。”

“今年是永川第一次正式参加春狩,他能在陛下那里留个好印象,对辅国公府有好处。”

纪丹君一愣,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来。

她是极少这样笑的,晃得公西玉泉有些眼花。

他猜想,应该是自己刚才狩猎时,在太阳底下晒了太久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作为谢礼送给你。”

公西玉泉摇摇头。

“不过些许小事罢了,不值得小姐这般上心。”

方才,他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

虽然公西玉泉拒绝了,纪丹君依然打定了主意要感谢他,心里已经琢磨起该送什么。

她缓缓往回走到女眷聚集的地方,坐到裴萧萧身边,分出心神去听她们在聊什么。

崔青卿正痛心疾首地向裴萧萧抱怨蒋氏。

“我娘说,韩公子的确是个良配,但我爹从身世到仕途,都不合适,所以和长公主家结亲不妥。”

“本来今天我看到韩公子驯马的英姿,还狠狠心动了一把。没想到啊……”

阮文窈撇撇嘴。

“你还算好的,知道我娘怎么说吗?”

她惟妙惟肖地学着任氏的口气。

“长公主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一群贵女站那儿,长公主都不带看你一眼的。”

阮文窈整个人泄了气似的瘫下来,下巴搁在案桌上。

“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知道现实对我来说有多残酷。”

裴萧萧也觉得可惜,不过崔阮两家的主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好儿郎多的是,不在乎那么一个两个。再看看就是了。”

纪丹君听得有些出神。

原来是在聊这个。

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公西玉泉。

他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些,至今也没听说和谁家小姐定亲。

可是婚事上有碍?

要不自己找个机会请公西夫人来一趟府里问问?

会不会太突兀了?

公西将军已经不是父亲的部下了,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问呢?

崔青卿扯了扯裴萧萧的袖子,朝长公主的帐篷努努嘴。

“自打韩公子露了一手,有心思的人就多了起来。我看他们一直在长公主那儿打转。”

裴萧萧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

“得亏长公主有先见之明,让韩公子以养伤为名拒见,省了多少事儿。”

阮文窈看了几眼,没兴趣地收回目光。

“对了对了,你打算给那匹马王取什么名字?”

裴萧萧作为取名废,取名字是从来不费脑子的。

“就叫马王呗。”

江珏从她身边经过,正好听了个正着,不屑一笑。

“没品味,不愧是流氓之女,粗鄙得很。”

裴萧萧掸了掸裙子上的尘土。

“那也比无缘无故就殴打坐骑的勋贵女子来得好。济阳公府的素养,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江珏想怼回去,看到边上纪丹君不着痕迹地朝自己飘过来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咬了咬牙,瞪了她一眼,扭头跑了。

同样是国公,从一品国公和从二品开国县公份量可不一样。

算了,惹不起。

裴萧萧就是喜欢看她们挑衅自己还失败,最后不得不吃瘪,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每次都乐不可支。

纪丹君浅笑着点点裴萧萧光洁的额头。

“你这恶趣味,也不知道随了谁。”

裴萧萧“嘿嘿”笑着,“今晚宴会很早就会散了。白天日头大,容易晒着,宴会散了我们骑着马去走走?”

纪丹君对辅国公是有孺慕之思的,从小就逼着自己学会了骑马,当然应允。

崔青卿和阮文窈只能骑着走,前面还得有人牵着,难得来一趟围场,两家主母勉强点头可以放肆一回,自然兴致勃勃地要去。

不过天公不作美,晚上下起了淅沥小雨。

连宴会都取消了。

裴萧萧伸手去接雨水。

其实也不大,春天通常不会下大雨,不过飘着雨丝而已。

只是围场到底是野外,不比城中设施完善,怕出事。

裴萧萧百无聊赖地把下巴枕在交叠起来的手上,望着火光下的雨丝发愣。

“出去玩吗?”

一双黑夜中如星星那样亮的眼睛,出现在窗下,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走神的裴萧萧一跳。

“韩公子?”

在哈都和忽齐勃他们的帮助下,从长公主那边成功溜出来的韩长祚定定看着裴萧萧。

“嗯。你今天还没骑过马王吧?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它不可怕的,多和它亲近,往后一样会认主,只听你的话。”

裴萧萧意有所指地指了指雨丝。

“这样的天气出去骑马?”

韩长祚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乞食。

“是呀,不可以吗?”

仿佛是怕裴萧萧拒绝,又赶紧说:“很快就停的,我给你带了厚披风,还有风帽,你戴上,淋不着。”

裴萧萧嫣然一笑。

“等我一下。”

韩长祚蹲在窗户下面,竖起耳朵,默默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数着一二三四。

裴萧萧速度很快,起码超出韩长祚的想象。

他母亲出行打扮,通常都要一盏茶以上的时间,而现在自己只数到了九。

怕韩长祚等久了,裴萧萧披了件外袍直接就出来了,带着韩长祚朝后面走,方便避人耳目。

“你是偷跑出来的吧,可不能让长公主给找到了。”

这种偷偷摸摸创造两人小秘密的感觉,让韩长祚莫名有种喜悦和兴奋。

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照顾自己,为自己着想,帮着自己。

一点都没变。

只要悉心呵护,真珠不会失去原有的光泽。

韩长祚很听话,裴萧萧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只在一件事上很执着。

他拒绝了裴萧萧原本的牵马童子,要亲自给裴萧萧当马夫。

对此,韩长祚振振有词。

“他们都不如我懂马王,马王是我驯服的。”

说的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裴萧萧穿着裙子不方便,只能侧骑在马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走在前面,为自己牵马的韩长祚。

这样一看,韩公子的头肩比其实有点夸张,很像金刚哪吒。

长着一张可以和她哥媲美的脸,偏偏肩宽得要命,大概脱了衣服就是一身叫人安全感爆棚的腱子肉。

“孟守昭说,你是靠过肩摔驯服的马王?”

韩长祚头也不回。

“嗯,它那时候看到水很兴奋,我想它大概是想洗澡,就满足了一下它的小小心愿。”

裴萧萧直接笑出声来。

明朗的笑声,像是风中摇晃的狗尾巴草在韩长祚的心尖尖上不停蹭。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韩长祚的裤子黏在腿上,不是很舒服,草尖还时不时钻进衣料的孔洞中扎他的小腿。

更痒了。

“我带你去它洗澡的那个水潭看看好不好?那里风景很好,很漂亮的。”

有点像是在献宝。

“好呀。”

她也想瞻仰一下马王被欺负到无力反抗的案发现场。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露出银盘大的脸,替密林中的人和马照亮前进的道路。

安全起见,韩长祚挑的都是大路,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过来,他很放心。

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无妨。

裴相的千金岂会和一个傻子传出什么来呢?

他的眼神坚定又明亮,望着不远处的水潭。

夜风吹皱了潭水,无数个月亮在水面上晃动。

像是他的心海,随身后飘来的香气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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