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江晚挥开复杂的情绪，带着叶大河坐上牛车。
王二狗看到她的背篓，随口问道：“叶嫂子咋买了一口锅，这锅子看起来真不错，李铁匠的手艺啥时候这么好了？”
江晚道：“不是李铁匠给打的。”
具体在哪买的，她却不再多说一个字。
王二狗暗想，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能有口粮食吃就不错了，这败家娘们居然花钱买铁锅。
牛车上的其他人来一趟镇上后，心情都很差，一路闲聊着。
“粟米四文钱一斤，这哪吃得起，我就买了点荞麦粉。”
“家里就还剩三天的口粮，全指着地里的庄稼了，再不下雨，我们一家人只能天天啃树皮。”
“去年蝗灾朝廷发了救济粮，今年要是没收成，朝廷应该不会不管吧。”
“我们这儿干旱，听说平城那边天天下雨，庄稼全部淹死了，这么多人遭难，朝廷的粮食够用吗？”
“……”
聊着聊着，气氛越发沉闷。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飞到江晚的头上，她吓了一跳，动都不敢动：“大河，快，帮我拿下来！”
她活了三十三年，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虫子蜘蛛之类的。
叶大河连忙去捉她头上的昆虫，当那虫子捉下来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狗叔，你快看看，这是蝗虫吗？”
青黄色会飞的虫子，前翅膀很长，这不是蝗虫还能是什么？
牛车上的妇人发出惊叫声。
“蝗虫不是去年就飞走了吗，咋还有？”
“别自己吓自己，只有一个蝗虫，捏死就完了。”
刘大婶上前就捏住蝗虫，蝗虫瞬间爆汁，她将蝗虫扔车板上，又狠狠踩了两脚，这才算解气。
俗话说，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蝗灾比旱灾更让这里的村民觉得可怕。
旱灾还能期盼降雨，但若是蝗虫飞来了，不到一天，地里的庄稼就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去年就是这样，荷花村颗粒无收，靠着朝廷的救济，和秋种春收，才熬到了现在。
谁都不敢再经历一次。
到了村口，江晚和叶大河跳下车，家中只有顾小慧在，正在缝补衣服。
江晚走进去：“小慧，去关门。”
镇上许地主的事给了她一个警醒，有粮食绝不能露出来，否则会引来别人的觊觎，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镇上买一口锅子，铁锅反扣在背篓上，谁都看不到她背篓里装了什么。
就连叶大河也不知道他娘具体买了些啥。
她先将铁锅拿出来，然后将其它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十五斤大米，十斤白面，还有她这会儿趁机在商城里买的三斤排骨，一大包粗盐，各种各样必须的调料，堆了满满一桌子。
她现在身上是一文钱都没了，下午还得去山上找野菜赚点铜板。
江晚将五花肉递给顾小慧：“今天中午我们吃粉蒸肉。”
顾小慧顿了一下：“娘，粉蒸肉是啥子？”
荷花村一天吃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中午是不会开火的。
但这会儿，空气里却隐隐浮动着肉香味。
赵婶子坐在院子里，用力嗅了嗅，这是猪肉的香味，绝对是猪肉。
这个时候了，村里竟然还有人吃得起猪肉！
赵婶循着香味走出院子，看到叶四山和叶小芳从田埂那边走过来，小小的身体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头装满了猪肥菜。
“四山，你们咋挖这么多猪肥菜？”
叶四山老老实实回答：“我娘说猪肥菜好吃。”
赵婶嘴角直抽，猪肥菜煮熟特别费柴，还苦的要死，叶嫂子这是骗小孩子呢。
小屁孩懂什么，还不是娘给什么就吃什么，天可怜见的。
“四山，小芳，你们等等！”
赵婶转身进屋，拿了一个窝窝头出来，伸出去又缩回来，然后掰成两半，分给他们二人：“赶紧吃了，填填肚子。”
叶小芳连忙推回去：“婶子，我不能要……”
“你这孩子，给你就拿着，瞎客气什么？”赵婶没好气的骂道，“你那个娘，什么好东西都拿去江家，苦了你们五个，十一岁的孩子瞧着跟七八岁似的。”
“你娘也是活该，心心念念的都是娘家人，结果被自己亲大哥揍了一顿，真是笑死个人了！”
“小芳等嫁人了，日子就好过了，”
“倒是你四山，你长大后就赶紧从家里搬出来，别学你哥和你大嫂留在家里当老黄牛，连一口吃的都捞不上，我看她比后娘还恶毒···”
江晚正在院子里洗手，就听到外面有人骂她。
她擦干手走出去，就见赵婶拉着叶四山站在隔壁门口说话，四山几次想打断，都被赵婶强行压回去，
“行了，这半个窝窝头赶紧吃了，千万别让你娘看到，不然你一口都落不着……”
江晚也是服了，分享食物明明是一件善事，偏偏被赵婶做的让人憋火。
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原身干的破事，也能明白赵婶为啥对原身这么大火气，因着两家是邻居，两个院子中间就隔着两米，离得近自然矛盾就多，原身又是个爱占便宜的，赵婶没少在原身手上吃亏。
好多次，原身都把赵婶骂的狗血淋头，气的她连饭都吃不下去。
即便这样，赵婶竟然都还偷偷给原身的孩子塞窝窝头。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若是能和赵婶化干戈为玉帛，不失为一件好事，但原身性格尖酸刻薄，突然转变实在是突兀。
“这东西你们留着自个吃吧。”江晚上前拎起叶小芳身上的背篓，“我们家今天有肉吃，谁还吃窝窝头？”
她的话，四分嘲弄，六分炫耀，倒是把原身的模样学了个八分。
赵婶闻了闻空气里浮动的肉香味，满是不可置信：“你家还吃得起肉？！”
“江家人把我脑袋砸了个血窟窿，以前给他们的肉，我抢回来给自己吃，咋的不行？”江晚理直气壮，“走了小芳，四山，回家吃肉！”
她不是故意炫耀，而是想通过赵婶这张嘴，告诉全村所有人，她和江家闹掰了。
她江晚对娘家死心了，所以性格大变，所以决定要开始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