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赎身
两日后，是个阴沉沉的天气。
上京城笼罩在一片雾气蒙蒙中，街旁的杨柳树抽了新芽，在暗沉的天气中显出一抹充满生机的绿色来。
醉花楼里，瑛娘换了一身连花样都没有的简单丝瓜白素裙，头上钗环巨无，却因一脸喜气洋洋的好气色，衬的人娇美异常。
小果儿一身粗布灰色男装，除去赎身的银子，她身上还剩下二百余两，连同那个好看的钱袋子，她一起缝在了贴身衣物上。
两人静静地等着周方业回来，他已经拿着钱去跟秦妈妈交涉了，想来她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两人都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也都不打算带走这里的一针一线，干净利索的走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没多久，秦妈妈就进来了，身后跟着周方业。
秦妈妈挂着一脸笑意，“呦，瑛娘这可是都准备好了？怎么也不是事先跟妈妈我说一声？我也好让姐妹们送送你啊？这周大人今日突然来找我说要给你赎身，可是吓了我一跳啊。我就知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不以后跟了周大人，还愁的什么？日后定是要做高门贵妇，和和美美，让妈妈也羡慕呢。”
瑛娘也笑了，“秦妈妈说笑了，我不过一个苦命人，幸得周公子垂怜，才能脱离被人摆弄的命运，只盼得一隅之地安生，哪敢奢望其他。”
说罢含羞带怯地望向周方业，情意绵绵。
“秦妈妈，可要检查一下？我并未带走这醉花楼里的任何物件，我和小果儿的衣裳，都是自己花钱采买的。”
秦妈妈是个聪明人，既已成定局，也不会难为瑛娘，“看你说的，检查什么？周大人接你出去定是过好日子的，你还能稀罕我这点子东西？咱们好歹相处一场，以后只盼你得偿所愿。”
“谢妈妈吉言。”
瑛娘突然生出一种莫可言状的情绪，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啊，无论是好是坏，都是她曾用心用力生活过的。
当初进来这里，就没想到还能有出去的一天。
这些年，她为了让自己多得一些尊严，苦练琵琶，十指都弹出血了还再练，就是想争个花魁，不让自己沦为人尽可夫的婊子。花魁不一样，花魁除了能获得诸多优待，还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客人。
这些心酸历程终于要成为过往，她再也不用做一个表面上风光，暗地里垂泪的风尘女子了。
老鸨子得了钱财，对着一向令她头疼不已的小果儿也难得和颜悦色起来。
“小果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能跟着瑛娘这样的好主子，赎身都不忘带着你。”
小果儿觉得今天这老鸨子也有点可爱了，忍不住逗她，“秦妈妈若是舍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留下来伺候您可好？”
秦妈妈果然吓得笑不出来了，小果儿这小蹄子，成日里闯祸不说，不仅没大没小，没规没矩，还懒怠非常，有时还要瑛娘给她铺床叠被，也不知为何瑛娘对她这般好。
可她是无福消受小果儿这样的丫鬟的，况今天她还能卖五百两，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她醉花楼没了小果儿，都能清净不少！
秦妈妈僵着脸说，“你还是跟着瑛娘吧，你若是跟了我，我怕忍不住一天打你三遍。”
瑛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周方业也低头笑起来。
小果儿翻了个白眼，“秦妈妈，那就后会有期吧。”
“我送送你们。”
几人走下二楼，却正好碰到丽娘。
秦妈妈：“丽娘啊，正好碰见了，瑛娘和小果儿要赎身走了，以后怕是再难相见，你们往日一处做姐妹的，也好说几句告别的话。”
丽娘闻言大惊失色，什么？瑛娘要赎身了？她怎么能赎身呢？
恍然看到周方业的身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她瑛娘凭什么能让周方业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世家公子为她赎身呢！
她心里酸涩地笑不出来。
呵，枉她还以为勾得那陈将军留宿几晚，终于算是赢了瑛娘一回，却没想到她今日竟能得以赎身，跟的还是有官职在身的周方业。
丽娘攥紧了手，她恨！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机遇，怎么就没有哪个男人给她赎身呢？
那些男人只有在床上的时候说的好听，可一下了床，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就统统抛在了脑后。
指甲因为用力传来剧痛，丽娘回了神，她们的关系，有什么好告别的呢？
心有不甘也有不服，可还是强颜欢笑地跟瑛娘打了个招呼，“你要走了，以后怕是更要看不起我这样的人了。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说着往旁边退了退，让出一条宽敞的路来，却没见瑛娘往前走。
“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我怎会看不起你？我只是比你早离开这里些许时日，说不定日后你的机缘比我还要好呢，如今的花魁可是你啊！”
瑛娘说完，冲她展颜一笑才继续往前走。
小果儿跟在最后，看丽娘神情仍有些怔忪，想到以前她们相斗的日子，还怪感慨的。
以后怕是难相见了，到底是在醉花楼一起生活了几年的人，俗话说与人斗其乐无穷，斗来斗去可也斗出些不一样的感情来。
“人生在世，快活一日算一日，多看自己拥有的，少看自己没有的，你会发现，你会快活许多。”
小果儿冲丽娘说完，也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才蹦蹦跳跳地去追前面的瑛娘。
丽娘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嘴里不停重复着刚才小果儿对她说的话。
“多看自己拥有的，少看自己没有的。”
以前没有发现，小果儿这丫鬟笑起来竟然那样好看，尽管脸上带着刀疤，但是笑起来仍像是一束阳光驱散了空中的阴霾，让人心中敞亮。
是啊，她可是花魁呢！这醉花楼里的头一份，她想要什么不能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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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娘看着面前简单的一进的院子，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方业，脸色发白。
“周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果儿看到这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还高高兴兴的脸色立时就阴沉下来。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周方业羞愧地脸红，却也忍不了一个丫鬟这么下他的面子，尽管知道小果儿赚了那么多钱，对她有所改观，却仍是从心底觉得她不过是个丫鬟。
丫鬟就是下人，怎能议论主子？大不敬！
“小果儿你先出去，我和瑛娘有话说。”
小果儿才不会理周方业，只是看瑛娘神色不好，这才冷哼一声出了门。
她来到街上慢慢踱着步，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
看来不管瑛娘和周方业结局如何，一时半会她和瑛娘都要在那处房子里住下来了，她们没有别的落脚地方。
不知经此一遭，瑛娘会不会改变主意，还会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周方业。
那周家，瑛娘是绝无可能能轻而易举进的了的。
当初她听瑛娘说周母同意时，她就觉得蹊跷。
世家大族，还是未成婚的嫡子，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先纳妾呢？还是瑛娘这样的青楼女子。
瑛娘没有看透，无非是正处于情爱中，抱着侥幸心理罢了。用现代话说，就是恋爱脑。
周方业不知打得什么算盘，若是只想要瑛娘给他做外室，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阿姐是绝不会同意给他做外室的。
若是想要娶了正妻，再纳瑛娘为妾，却也不是易事。
哎，不管怎样，瑛娘定是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