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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怀孕

雨后晴空,翠鸟啼鸣,不知到底是哪一夜过去,全城的树叶就像是约好了一样,纷纷凋零、坠落,迎来秋景。

江绾有孕了。

这一喜讯传出,满宫道贺,她也从代国夫人摇身一变成了杜贵嫔,位及皇后,为三夫人之首,就连生了二皇子的宁妃见了她也得行礼。

这封诏书颁下,众人也都明白了,家世与皇帝宠爱相比,还是宠爱居上,不然一个还没生,一个都生了皇子,还是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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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升为滁州长史的洛池州坐在木质轮椅上,黑着脸接受着各县官员的道贺。

他们都打听了,这新晋的贵嫔可是洛池州的姐姐,怪不得他升官升的这么快。

想来他们干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升成州府长史,而洛池州只是办好了一件事就坐上了长史之位,纵使他们心中有万般不平,也得带着笑脸说一堆违心的吉祥话。

这两边都不太愿意的气氛不由得让新来的郑州牧皱紧了眉头,他放下酒杯向洛池州询问道:“你怎么看着不大高兴啊?”

“嗐,人生起落,下官......”

“啧,”郑州牧打断道,他环顾四周,见旁人都面无异色,才提醒道:“话可不能乱讲,切莫因为腿上这伤就说出一些怨怼的话来,要是被有心之人听见了......”

“不敢不敢。”洛池州连忙答道,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毫无知觉的腿上,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了起来。

那位罩在那群人身后的‘老爷’还没有被抓到,他怎么能心生怨怼、自暴自弃呢?

他只是可笑江绾又怀孕了,倒不知这回怀的是不是赵弘的孩子,听闻温知熠被贬回了兖州老家,那应该就不是他的。

“你阿姊若是生了个皇子,那以后本官的仕途可就要仰仗你了。”郑州牧举杯假意奉承道。

洛池州见此浅笑着摇了摇头,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郑大人为人正直,前景自然不可限量,何至于攀下官这门远亲。”

“唉,姐弟终归是姐弟,可莫要因为你被贬之事,就与你阿姊生了嫌隙。”郑州牧轻声安慰道,随即又饮起了酒。

明月皎皎,照在滁州州府是满堂暖色,可照在溪云台却变成了银白。

“这是南阳王妃送的镶金犀角,这是皇后送的......”竹溪清点着一件件宝物,不禁思索这里哪件能在危机时候劈碎了当柴烧,反正风雪一来再漂亮的东西也冷的难以触碰,还不如送点木头来的实在。

“这是南阳王世子送的奇楠木雕,雕的是菩萨。”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座泛着奇香的木雕,开口向正在登记的宫女汇报道。

屋中的人听后皆是咂舌,这木头只有皇室能用,而且极其难得,一般多用作制造琼脂,少见整个雕成佛像的。

倒也不是价值多少,而是身份品阶,南阳王世子送这东西给贵嫔,不知道让皇后该怎么想。

“好久没有见过太子了,不知道这个点,他睡了没有?”江绾似是没有听见一样,岔开了话题。

“娘娘要是想见,就去东宫看一眼吧,听闻上回娘娘被禁足,太子跪在雨中许久,染了一场风寒呢。”竹溪连忙接话道。

“这么严重?怎么不见旁人提起?”江绾扫视了一周,见一众宫女都纷纷垂下了头。

“罢了,摆驾吧,把这座菩萨像带上。”

她的话音刚落,宫女就将红布罩在了木雕上,收回了盒子里。

轿辇行进在夜色中,无论是哪个宫的宫人看清了轿上的人,都毕恭毕敬的侧立在一旁,跪下身子行着大礼。

行至东宫时,主殿内烛火通明,江绾下了轿,派人去通传,没过多久就被请了进去。

可却没有被请到主殿,而是去了寝殿。

她顿觉事情不对,一迈进屋内,果然赵栗已经躺在了床上,那主殿的景象全是做给外人看的。

“阿娘。”赵栗急忙披好外袍,正襟危坐到了书案前,握紧了笔,害怕被训斥。

可江绾却无奈的笑笑,让宫女搬来凳子,坐在了他对面。

“栗儿不必慌张,阿娘只是来看看你。”

赵栗点了点头,犹豫的放下了手中的笔,见江绾真的没生气,才放松下来。

“你父皇不喜我到各宫走动,更怕我身份低微阻挠你与皇后的母子情分,若不是今日得了一件难得的宝物,只能呈于栗儿一人,阿娘还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来呢。”

“真的吗?父皇为何这样,我还以为是阿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想要我了......”他垂下了头,语气隐隐有些委屈。

皇后原本就对他并不上心,自温家失势,而她却把自己的妹妹嫁与温霁做继室后,对他就更加不上心了,每次去皇后宫中,看着她每每用膳前一碗接一碗的汤药,他就没来由的发憷。

“怎么会,阿娘时常回想起在敞华宫与栗儿生活的日子,可惜啊,若怪,就怪阿娘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无法给栗儿提供前朝的支持,从而无法延续你我的母子情分吧......”江绾的语气哀叹,适时垂下了头。

赵栗听后心头微微触动。她不只一次说过身份低微不配为他的母亲,可他的生母、他父皇的生母,身份都是低微的啊,甚至还比不上江绾,虽然他与他父皇都被指给了有势力的后娘,但心中总归都是一样怀念对他们最好的那个。

“怎么会,无论儿子被记到谁的名下,阿娘都永远是阿娘。”他目光赤诚的看着江绾,那张稚嫩的童颜上已经隐隐有了赵弘的影子。

“有栗儿这句话,阿娘就放心了,快看看,阿娘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江绾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将奇楠木雕呈了上来。

赵栗费力接过,用鼻子细细嗅闻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好香啊!”

“这是沉香木,名为奇楠,千金难买,你父皇金华宫熏的香料就是以这个木头制成的。”

“我说闻着怎么有点熟悉。”他嘿嘿一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是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不大不小,足有他小臂长。

“这菩萨还未开过光,等远山寺的僧人进宫做法事时,叫他们来给这位菩萨开个光,保佑大昭民康物阜,保佑我们栗儿以后得日子一帆风顺。”

江绾语气慈爱,她笃定赵栗收下之后一定会向旁人炫耀,这不仅是她在向温箸透露她还是会站太子,也是在向赵弘表露她并无逾矩之心。

可南阳王世子送她这份礼,其目的就不单纯了,想必也是料到了她与南阳王妃走的近在算计什么,以此来向她示好,竟下注到了她未来的这个孩子身上,也是够有前瞻性的。

乖哄着赵栗入睡后,她才摆驾回到溪云台。

这座神奇的宫殿,简直就是依照帝王的宠爱而生,如果得宠,这里就暖如初夏,如果失宠,这里就冷如严冬。

素色的指甲划过水纹望柱,她抬起头注视着矗立在门口的李公公,心中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

赵弘又来了。

这回他若得知她去看了赵栗,会怎么样呢?会留她一人与腹中的胎儿独守这座金雕玉砌的楼阁,直到生出来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吗?

没有选择,江绾只得强撑起嘴角,一步一步的迈入殿中。

殿门打开,满屋华彩四溢的珍宝堆砌两旁,这一幕与她在边关时何其相似,不过是站在宝物中的人又换了一位,从楚南柯换成了赵弘。

“陛下这是做什么?要把承宝殿搬至这里吗?”她打趣着,佯装惊奇的瞪大了双眼,伸出手指扫过了几件耀眼的宝物,但最终的步伐还是停驻在了赵弘身边。

“喜欢吗?”他语气激动,眼中期待不似作假。

可江绾的笑容对上这一幕时却凝固了,踌躇着,不知如何作答。

“还在为立秋那日生气?”赵弘一眼便察觉出了她情绪中的不对劲,显然这满室的宝物没有一样是她想要的。

“没有。”她掩饰道,慌忙侧过了头去。

“绾儿,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他牵起她的手,柔滑带着一丝寒凉的双手让他不自觉的用指腹上下磨蹭了起来。

“只是怕这些东西如过眼烟云,如陛下的宠爱一样,转瞬即逝。”她垂下了头,轻轻抽出双手,掩在衣袖中。

“真情或许不可永存,但金子可以,宝石可以,朕已经把能许诺你的一切,都给你了。”他虽然话中有话,但确是难得的真话。

江绾的位份,他已经给了在他能力范围内最高的,真情难定,他不敢轻易许诺,但真金白银,自然不会短缺了她。

“我想要的,唯有你的真心。”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含着泪水看着他。

神情倒不是感动更不是隐隐带着怒意的质问,而是明知不可能但却还是想要觊觎、试了却得不到的失落。

“罢了。”江绾随即又飞快的垂下了头,就像刚刚昙花一现的真情实意顷刻间就凋零了似的。

“真金白银才能永存,陛下说的对。”她缓缓转过身,对后面的宫女说道:“都收下去吧。”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赵弘扶住她的肩头,又将她转过身来,看着那张满面愁容的脸,他有些无可奈何。

最开始他要的不就是江绾的真心吗?可如今得到了,却怎么就变成了希望她与他做戏呢?

不过这个答案他很快想通了,因为江绾的心从不在情爱上,或者说,她的情可以,心不能。

“朕知道你年幼时与太子处境相同,你心疼他,但朕也有朕的苦衷,皇后母家势大,幽州十二万兵马尚在前线奋战,朕不能辜负他们。”

“太子若是与你走的近了,皇后就会颇有微词,你让朕如何平衡,难不成要当真赐她一个孩子吗?”

江绾听后面容舒展,倒不是理会了赵弘所谓的‘苦衷’,而是在心中暗嘲,他还赐皇后一个孩子?见了她能起来再说。

“我自然懂。”她妥协道。

“委屈你了。”赵弘的指腹细细摩擦着她的面颊,面露欣慰。

天色深沉,他在溪云台的书案上批阅着奏章,偌大的玉壁后就是已然沉沉睡去的江绾。

月明星稀,竹溪端着木盆走出了溪云台,无人在意她是去哪,因为皇帝亲临,他们这些宫人都理应退避左右。

宫外的南阳王世子细细端详着宫中送来的‘回礼’,江绾已然给出了他确切的答案。

看似是他有意攀附,但实际上她早就策划好了南阳王郡主的婚事,她不许她嫁入高门,以免威胁到他的位置,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拉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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