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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星宿

“满堂上下,唯有洛大人是在为大昭的江山社稷、为大昭的百姓着想,不愧是令百姓推举的有功之臣。赏!”

江绾气势高亢,噙着笑意倾听着‘赏’字回荡在大殿之中。

“臣多谢太后娘娘。”洛池州面如死灰。

曾经的他不怕暗箭,那是因为他还有些身手,可如今他半身不遂,若是有心之人想要报复他,那他就只能寄希望于府上守卫了。

“至于你,王迪。”江绾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凌厉了起来。

“身为臣子,不但不劝诫陛下反倒动用国库鼎力支持,为臣不忠,速速卸去官帽!”

一声令下,守在殿门外的皇城卫们疾步迈入殿中,每一迈步,他们身上的盔甲与长刀就互相碰撞敲击,其声音在殿中久久回荡,干脆果决,令人遍体生寒。

随着王迪被侍卫架走,众臣都以为这场闹剧该进入尾声了,可没想到江绾仍旧穷追不舍:“哀家再问一遍,到底是谁蛊惑陛下?”

话落,鸦雀无声。

赵栗憋着一口气,十指紧扣着龙头,似乎要把那金椅抠出个洞来。

他的双颊涨红,死咬牙关,怒意滔天。

江绾今日在朝堂上横行,上至他自己,下至门口的守卫,似乎都没有勇气违抗她的命令。

她分明知道是他自己想要去封禅的,而却一遍遍的要揪出所谓的‘怂恿者’,但堂下无人出头认罪,这无疑是在当众羞辱他,告诉世人,他赵栗,不配“登封报天,降禅除地”。

“奴才有罪!”忽的,殿中响起了内监尖利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殿侧看去,只见陛下最信任的内监李康辰跪伏在地上,抖若筛糠。

赵栗惊诧的侧头向后看去,李康辰可是自他入宫后就跟着他的,是满宫上下对他最好的人,哪怕是宫变那日,他也坚定的将他与杨淑莹护在身后。

他决不能让李康辰为此受刑!

“母后!是儿臣翻阅古籍想要效仿先人,儿臣自不量力,儿臣知错了!”

赵栗言辞恳切,急促的喘息着。

他的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人底细干净,若是李康辰被江绾杀了,那他在宫中可就真的没有全然信任的人了。

“荒唐!温相平日里就给你看这些吗?”江绾适时将火引到温箸身上,她倒是不期望能烧到他,但让世间多一条对他的指责,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老臣有罪!还请娘娘责罚!”温箸似是早有预料,有气无力的跪拜在地上。

“罢了,温相一边摄理政事,一边还要教导少帝,余的时间还不忘关切远在漳州的儿子,啧,劳苦功高,哀家就计较了。”江绾语气嘲弄。

“不过,”她的视线再次落到了赵栗身上,“陛下一句荒唐的玩笑话就浪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该罚。”

“请太后娘娘三思!”众臣察觉时机已到,齐齐跪拜,高声呼叫道。

“漳州一带的百姓们尚且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陛下不想着拨款赈灾,却想着赶工千里长道祭拜天地祈福,实在是昏庸无道。”

江绾娓娓道来。

她的身形高挑,若跪在群臣中抬眼望去,倒分不清台上二人谁更像帝王。

“陛下乃国之君主,哀家身为太后,不能越权,但哀家身为母亲,必须重罚。”

话落,她转头看向身侧女官,声如洪钟道:“拿戒尺来!”

“太后娘娘三思啊!”

这下群臣的声音更大了,因为这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责罚,但却是在打赵栗的脸面,他们身为臣子,哪里有资格看皇帝受刑?

更何况这事情传出去了,等于是在昭告天下,当今陛下不过是个还需要打掌心的小孩子。

赵栗听见责罚倒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懂众臣为何语气激昂,他只知的责罚还在‘家法’的范畴之内,并没有明着越权视他于无物。

长长的戒尺被女官呈于江绾面前,她抓起戒尺一端,自信迈步向龙椅走去。

众人注视着这位华贵非常的身影缓缓临近权利中心,她的发髻端正利落,皮肤紧实,但气势却实在慑人。

是这长长的珠帘拟造了她的形象,让大家都快淡忘了,她江绾,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罢了。

啪————

啪————

啪————

三声皮肉闷响敲定了事件的终章,江绾在民间的声望就此扭转,洛池州与郑家的联盟分崩离析,礼部也迎来了新任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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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星辰散落夜空之中,江绾孤身一人站在占星楼上凝望着圆月,回想起曾经她编造出的一句句妄言。

什么青龙得位,与安予霞相冲,还有熊熊大火与蔽日的黑烟,恍惚间,她的鼻尖再次闻到了尸体的焦臭味。

“高处风大,太后娘娘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陌生的声音伴随着攀爬的脚步声同时响起,江绾循声望去,只见来者身着银色长袍,鬓边乌丝束起,余下任其飘摇在风中。

这人江绾见过一面,那时赵弘请他卜天,她借机提出巫山祭祀,细细想来,当时这个太卜令还对她的提议表示认同呢。

“卿在宫中身着便服,未免有些太放肆了。”

她上下扫视着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许是官职牵扯鬼神,又许是他身上的锦缎实在好看,在清冷的月光下,称他一声仙人之姿也不为过。

“太后娘娘恕罪!”

还没等江绾怎么看,这华贵的衣料就铺散在了地上。

“臣得知封禅大典取消,连夜从长恒山归京述职,尚未来得及更换官服,还请娘娘宽恕臣的无心之举。”

江绾闻言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道:“起来吧,既是无心,哀家就不治你的罪了。”

“谢娘娘。”男子叩首后站起身子,静静的矗立在一旁,他满面担忧的注视着江绾,这占星楼实在是高耸,而她身边又并未携带宫人,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他怕是全族都得担责。

不过还好,他刚回来这事就让他遇上了,若是在无人看顾下出事,那对他来说才是无妄之灾。

江绾继续仰头观摩起了大小不一的星星,曾经她喜欢看月亮,因为它没有太阳那么刺眼,却也是黄澄澄的,从亭台楼阁上望去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不过自入宫后她就喜欢上了看星星,她很好奇那些占星之人是怎么记住这么多杂乱的星辰,并且从中推演出未来的。

“你说,这星宿轮转,真的可以主宰人的命运吗?”江绾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太卜令踌躇半晌,答道:“不好说,并非是人人的命运都有星象昭示的。”

气氛陷入沉寂,江绾反复思考着他说的话,继续问道:“那星象可有昭示陛下的命运?”

太卜令猛然一怔,紧闭着双唇不敢开口。

“但说无妨,这里只有哀家和你。”江绾微微侧头瞟向身后的人,有些期待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臣才疏学浅......无法......”太卜令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若真是说了,他岂不就是站到了江绾那一侧?

上回他赞成江绾请南山巫族进宫祝祷已然酿成大祸,他不过是喜爱天文,可绝对不想卷入宫廷纷争之中啊。

“北面都数之主,辉光暗淡,帝王短寿或皇室孱弱,哀家说的对吗?”江绾不等他回答,率先说道。

太卜令面露疑惑的向天空中望去,只见今夜的夜空中并无紫微星的身影。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反驳还是赞同。

江绾见人并不回答,以为没有诓住他,随即又问道:“陛下在长恒山封禅一事,你怎么看?”

太卜令沉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为时尚早。”

他也不敢作答的,可是江绾都问他两个问题了,如果再不说,那估计他今夜就得从这里跳下去。

“所以你也觉得陛下不堪大用?”江绾语气轻挑,此等放肆的言语吓得太卜令再次跪倒在地。

“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那你就告诉哀家,关于陛下的未来,星宿到底昭示了什么?”

江绾蹲下身子,伸手捏住了太卜令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她的双眼。

她手上的力道渐渐加深,像是在催促着身前之人快些开口。

太卜令的双眼颤动,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后缓缓开口:“数月前,骑官以东突现客星,形像半月,光彩夺目。臣推断,恐有兵戈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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