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月夜突围

战场上，夜幕之下，乌桓突骑的前队与后队已经乱作一团。

高旭听到远处乌桓人惊呼的“汉军”之时，随即见来援的大队乌桓突骑身后乍起喧嚣，便知成败在此一举，对怀中贝娅说道：“别乱动，跟着我冲出去！”

贝娅乖巧地嗯了一声，双手抓紧缰绳，紧紧贴着身后生死相依之人，满心祈祷默念：如有乱箭射来，便全部由我来承受，只愿乌兰天神保佑……

被砍断一只手臂的苏鲁此时声息全无，不知蜷缩在马前哪个角落的尸堆里，高旭与贝娅恍若遗忘了此人的存在，黑暗中无暇顾及，只任其自生自灭。

仿佛是听见了贝娅的心声，彼此深深对视了一眼，高旭俯首轻吻面前灿如星辰般的眼眸，坚毅得点头道：“我们走！”

因紫烈两日来皆未曾好好安歇，被高旭驯服后又长途奔驰追踪而来，方才一阵冲杀也是体力下降过快，高旭便骑在一直养精蓄锐的飞雪银狐之上，此时低声召唤一声“紫烈！”随即驱马向着稀疏包围圈的缝隙处杀去。

紫烈咆哮一声尾随而至，竟还能稳步跟上爆发的飞雪银狐。

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奔驰如电在夜色中闪过，乌桓突骑人马皆惊，纷纷闪避，一是战马惊惶不愿直面其锋芒，二是乌桓突骑战意全无，并不乐意在黑暗之中混战，直面那舍生忘死如杀神一般的汉人。

夜幕下人多势众的优势反成其赘，弓箭无法有的放矢，只恐伤及自家人，惟有手执长矛弯刀、斧锤等兵刃贴身近战，闪避得慢的在青芒与手戟的挥舞斩杀中，在紫烈的冲撞撕咬中惨呼着或被撞飞或被砍落马下。

眼前人马激烈得交错晃动，前后左右尽皆影影绰绰，高旭只顾向着东面疾冲，无论前方阻路的身影是谁，皆是敌人，无须任何犹豫便痛下杀手。

高旭毫无顾忌得大杀四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而乌桓人仓惶之际并不知飞窜至身前的是友是敌，每每瞻前顾后，只稍一犹豫便见锋芒平过，衣甲迸裂处，鲜血四溅，更有手臂头颅在血雨中横飞。

终于有零星乱箭射来，夜空中箭矢的嘶鸣轻微却致命，然而在前有阻截、后有追兵的密集人群中，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与误伤。

黑暗中不知冲出了多远，但有拦路者尽皆斩杀或击退，在气力逐渐感觉不济的时候，高旭拼力砍倒一名横阻在身前的乌桓骑军之后，看到了前方铺洒开去的淡蓝月光。

疾驰的马前突然一片开阔空旷，身后犹自传来一片嘈杂惊呼与惨叫呻吟……冲出来了？

高旭双足猛点加快马速，同时四面环顾，周遭已无一兵一卒，竟然冲出来了！

满面疲惫得笑着，高旭仰天长吁出一口气，再俯首时，便见着身前双目欣喜之际的泪花闪动，在月色下晶莹剔透的深栗色双眸，正反射着月光皎洁，如铃兰般淡淡而幸福的笑嫣正娇柔绽放。

高旭忍不住垂首亲吻下去，将那泪滴尽数吻尽，这才嗓音沙哑着开口道：“从今后，不许再骗我！”

紧紧贴着身后的胸膛，贝娅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只静静将侧颜埋在高旭的怀里，温婉如玉，柔情似水，带着些恍惚，似乎还不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今日悲喜至极的交相转变过于突然，恍如噩梦之中醒来，此时只愿紧紧抓住这唯一的依赖和慰藉，任凭心中的英雄将自己带至天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贝娅反手向后紧紧揽住高旭的腰间，她不知道的是，在其手指数寸之外，皮甲上还扎着一支箭矢，摇摇欲坠的箭杆上缓慢滴沥着热血……

“虎子。”极尽温柔的一声呢喃。

飞雪银狐疾驰间搅动的气浪，迅即将这一声缠绵远远抛在身后。

月色下黑白双马纵情驰骋向东，与此同时北面的数里外，却有大队的人马如怒涛奔涌向西，彼此间并不知情，远远地交错而过。

乌兰部落的所有战兵，在乌兰勃特的带领下，怀着耻辱与仇恨，紧随离去不久的高旭驰出了大营，何咎、郑清与塞曹循行王颀赫然身在其中，布克撒力与呼伦疾驰在队列之前，铁匠郑清照顾着东倒西晃的大熊并肩骑在马上，被乌兰勇士们簇拥着前行。

茂叔与麾下一队汉军此次却被留了下来，带着乌兰勃特的郑重嘱托，总不能将大营置于空门大开毫无防守的境地，而且还要等候哈吉前去引鲜卑狼骑前来。

乌兰部落的五百余骑军被高旭所骑的紫烈遥遥甩在身后，当乌兰骑军匆匆赶至一片狼藉的战场之时，只见月光下人马尸首枕藉交错，满坡满野的牛羊零星四散。

这汉家子竟然果真单刀匹马发起了冲击？！其情意其血勇令随后赶到的乌兰骑兵热血贲张！

前方不远处的乌桓突骑还有一大群人马似乎在被衔尾追击，边策马狂奔，边怒喝喊叫，隐隐的厮杀和惨呼声在队后传来。

迎面而来一些崩溃的散兵游勇，这小队乌桓人见到前方又冲来了密集的大队人马，来者不善且杀意冲天，忙不迭怪叫着打马向斜刺里狂奔逃离。

“吹角！杀！”乌兰勃特的怒吼声响彻夜空。

高旭高启明！你且看着！我们乌兰部落也不是你看不起的待宰羔羊！

号角声激越响起，刺破了夜色，震碎了乌桓突骑仅存的胆魄。

乌兰部落呐喊着发起了无畏的冲锋！

乌兰勃特刀锋前指那大群的乌桓突骑高声喝道：“乌兰！”

身后紧紧跟随的部众齐声大吼着“乌兰！！”

“乌兰！！！”何咎等人跟着放声狂吼，吐出胸中积郁与心底的一丝临战胆怯。

大群的奔马蹄声如雷，向前方散乱的乌桓突骑杀去。

在前后乌桓突骑皆陷入混乱之际，前队的乌桓将领正喝令部下分兵兜转，打算回身去剿杀身后衔尾追杀的数十不明骑军，此时惊闻前方的震天呐喊声——“乌兰！”眼见着乌压压一片马队便直面而来，如排山倒海一般气势如虹。

那将领大惊失色，吞回了下半句军令，率先拨转马首，向侧前方拼命加速，根本无心在此纷乱的夜色中卷入混战。

麾下随从的侍卫们有样学样，皆拨马随之逃离战场。

将为兵之胆，领军的将领溜之大吉，此时更无人敢于向着正面呼啸而来的乌兰骑军对冲，做出黑夜里骑兵混战伤亡惨烈的血勇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