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顺风顺水

旅途中，两人之间的交谈不多，江蓝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机，而李墨竹的目光则漫无目的地游离于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之间。

车行十多分钟后，眼前的城市风景开始变得熟悉起来，熟悉的街道，路旁新绿的梧桐叶在阳光下闪耀着生命的光泽。

随着司机在街角稳稳停车，李墨竹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那条记忆中的街道，心中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推开车门，江蓝紧跟其后，当他们一起行走时，江蓝指着前方的小径：“我的住处就在那条小巷里，因为巷子太过狭窄，车子无法通行，我们需步行一小段路。”

李墨竹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随着江蓝引领前行，李墨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上一次陪她回家的情景，那晚的月光似乎也与此刻重叠，成了他们之间关系微妙转变的见证。

那个夜晚……或许就是一切悄然变化的起点。

昨天，在对江烁坦诚那段过往时，江烁询问她是从何时开始意识到自己对李墨竹的情感变化。

同样的问题，一年前，林晨曦也曾提出过。

每当思绪触及这个问题，江蓝首先映入脑海的就是那个夜晚，李墨竹从便利店走出，手里提着温暖的关东煮，那一刻，她的心跳仿佛静止，只是因为心中充斥着复杂的愤怒，不愿意去正视那突如其来的感情。

情感的萌芽往往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当心防瓦解的瞬间，便是最易被情感占领的时刻。

对李墨竹产生情愫，似乎也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命运交织，自然而然，悄无声息地在心底生根发芽。

……家中已久无人踏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寂寞与沉寂，室内各处的家具皆覆上了一层细腻而均匀的薄尘，如同轻柔的时光覆盖在过往生活的痕迹之上。

江蓝踏入外婆曾经充满温馨的房间，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庄重。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斑驳地照在那些承载着回忆的物品上。

她轻手轻脚地开始整理，一件件衣物在指尖滑过，仿佛在与过往的温暖岁月对话。

生活用品，那些日常琐碎的见证者，也被细心地分类，装入几个干净的购物袋中，每放入一件，江蓝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李墨竹紧随着江蓝，他那双明锐的眼睛捕捉着每一个细节，心中默默体会着每件物品背后的故事与情感。

他清楚，这些看似寻常的物件，实则是江蓝对外婆深深的思念与不舍。

医院的每一次提醒，如同寒风般冷酷，不断敲打着他们要做好最坏打算的警钟。

这些打包好的遗物，不仅是对往昔的告别，更是对生命脆弱本质的一次深刻体认。

在整理的过程中，旧物仿佛开启了一道记忆的闸门，每一缕气息、每一个折痕，都能唤醒心中那片泛黄的回忆海洋。

虞冉收拾完毕后，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连同这空气中的尘埃，让人喘不过气。

她急匆匆地将最后的物件收入行囊，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满载忧伤的空间，大步流星地穿越客厅，直至那间属于她的小巧卧室，那里，或许能寻到一丝心灵的慰藉。

薛砚辞将手中的购物袋轻轻搁置在院中的架子上，随后紧随其后，如同影子一般不离不弃。

室内，虞冉的身影颓然倒在床上，头颅低垂，双手如护盾般紧紧遮蔽着眼睛，仿佛试图以此来阻挡即将决堤的情感洪流。

薛砚辞驻足于一米之外，目光温柔却带着心疼，注视着那微微颤动的肩头，声音虽轻，却饱含着岁月沉淀的淡然：“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

虞冉轻应一声，那细微的声音中蕴含着复杂的情感，是接受，亦是沉痛。

“难过，同样也是生活给予我们的色彩之一。”

这句话，既是自言自语，也是对自己的宽慰。

尽管她理解外婆生命的自然规律，但面对即将到来的永别，心痛仍是难以避免。

此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如今，家里仅剩我和姐姐相依为命。”

薛砚辞静默倾听，虞冉的言语间跳跃着对外婆的深深怀念，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最终化为无声的抽泣。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那份坚强中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

见状，薛砚辞搬来一把椅子，轻轻坐在虞冉对面，递过一包纸巾，眼神中满是关切。

“哭出来吧，没关系的。”

虞冉接过纸巾，擦拭着泪痕，而这一幕，让薛砚辞看到了她那平时不易展露的柔软。

记忆中那个时刻保持优雅形象的虞冉，如今却在此刻释放了所有的防备。

这转变，让人既心疼又感到一丝欣慰。

“谢谢。”

虞冉的鼻音中夹杂着感激之情。

薛砚辞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以往的虞冉，就连在最私密的时刻都力求完美，而现在，她毫不掩饰地展示了真实的自我。

虞冉丢弃了用过的纸巾，低语中带着对过往的向往：“有时候，真希望能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一切似乎都那么简单。”

她继续讲述，那是一个关于成长、家庭与梦想的故事，言语间，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记得从五六岁起，我就住在这里，和妈妈、外婆一起。那时的我不喜欢这里，因为总有人用恶言伤害我的妈妈。我和姐姐总幻想，长大了，我们能买新房子，带她远离这一切。”

说到此处，眼泪如断线珍珠，她胡乱一抹，却难掩心中的遗憾，“可悲的是，妈妈离开时，我们姐妹还未有能力实现那个承诺。”

薛砚辞的眼神柔和而深邃，他理解那份无力与哀愁，“人生，总是伴随着种种遗憾，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现实。”

虞冉的好奇被激发，她含着泪，直视着薛砚辞，“你呢？你也有遗憾吗？”

薛砚辞轻轻点头，“我也不例外。”

“我一直认为你的人生顺风顺水。”

虞冉追问，“你的遗憾是什么？”

薛砚辞的目光垂下，沉吟片刻，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或许，是未能守护好我想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