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没有选择的机会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韩氏觉得才一眨眼的时间,高云霄已经要过十岁的生日了。
秦玉娘拿出一套天青色的褙子长裙给高云霄,这是她连熬了几天大夜赶出来的。小女孩的身高已经到她的胸口了,眼看着亭亭玉立,已经开始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普通人家的小孩子是不过生辰的,有的极为讲究的人家甚至还会刻意遗忘这一天,据说是怕阎王爷记住,
全家人都没有刻意提起高云霄的生日,可是早上碗里的长寿面和鸡蛋,秦玉娘赶制的新衣又无时无刻不让高云霄觉得自己被重视。
早上的豆花出锅了,高云霞照例提着老黄专门为她定制的一个三层食盒,挨家去给她的客户送货上门。
圆圆的食盒里,每层只能摆放两只碗,高云霄熟练地叩门,递碗,收钱,顺便把上次用过的碗收回来。
登科巷里的住户大部分都是租房,来来往往的人家几乎都在高云霄这里订过豆浆和豆花。
小姑娘人小嘴甜,虽然腼腆,可举止有度,斯斯文文,不似巷子里其他人家的疯丫头,整日吵吵闹闹,惹人心烦。
高云霄接过妇人递过来的铜板装好,轻声道谢,看着她两手端碗,又细心的帮着把门关上,才拎起食盒朝着阿香家走去。
阿香家在巷子底部,也是高云霄送餐的最后一站。
“你尝尝这个,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高云霄自食盒里端出两碗豆花,又另端出一只小碗。碗里是还冒着热气的浓稠汤羹,有木耳黄花,顶上还洒了些细碎的葱花。
“这是我舅娘新熬的卤汤,浇在豆花上的。”
王金花早上一般都是要两碗豆花做早饭,她酷爱甜豆花,连带着阿香每天也是这样的餐食。阿香私下不止一次的跟她抱怨,她不喜欢吃甜口的豆花。
“我尝尝。”
阿香倒了半碗卤汤在豆花碗里,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果然咸香四溢,比甜豆花合口多了。
“娘,你尝尝这个,比甜豆花好吃,”
阿香端着卤汤送到王金花面前,想让她也尝一尝。
“去去,小孩子家懂什么,豆花还是甜的好吃。”
王金花躲过女儿的热情,兀自端着碗甜豆花到院里树下的石桌上去吃了。灶房里一时间就剩下两个女孩儿。
阿香望着母亲的身影,有些失落的放下卤汤碗。高云霄以为她是在为王金花拒绝品尝卤汤而消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人的口味不同,谁爱吃啥就吃啥呗。你有什么好难受的?”
阿香看了高云霄一眼,突然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阿香,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高云霄有些慌乱,急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眼泪。
“云霄,我娘要成亲了。可我成了她的拖油瓶。”
高云霄擦拭的动作停住,转而变为拥抱,将阿香揽入自己的怀里,难怪阿香要哭泣,孤苦无依的惶恐她体会过。
王金花觉得自己的年龄渐渐大了,半掩门子的生意又不能长久,与其等到将来阿香出嫁了剩她一人孤苦,不如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姿色,早早的寻个人再嫁。
她的老主顾里,有个倒夜香的韩大郎对她颇为中意。韩大郎虽然干的营生不体面,可挣得却是实打实的银子。
韩大郎并不介意王金花的过往,他年近四十,只想着王金花能早日过门给她生个儿子。
本来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可韩大郎突然又提出要求,王金花要独自嫁过去,不能带着阿香。他觉得阿香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不是她的生身父亲,培养不出感情,过两年还得白白搭上一份嫁妆。
“我娘说她不会抛下我,可是这几天我老见她偷偷的哭,云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娘要是不要我了该怎么办?”
阿香哭得委屈,不住地想从好友这里得到个答案。
高云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活于她们,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你娘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那么多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怎么会不要你呢?”
高云霄试着安慰阿香,她能想到的安慰的话也只有这句了,大人的想法,小孩子怎么能懂。
外公总是说,小孩子只管吃喝,不要想太多。事实是,她们想了也没用,阿香是能够让她娘亲不要再嫁,还是能够让韩大郎接受她进家门?
“云霄,我们要是能快点长大多好,长大了就没这些烦恼了,是吗?”
高云霄沉默,她也不知道。在没长大之前,谁能知道答案呢。
八月里,登科巷里发生了两件热闹事儿。
一件是王金花成亲,一件是隔壁邻居,胡家的小儿子中了举人。
王金花最后还是和韩大郎成了亲,不是嫁人,而是韩大郎上门。
为了将阿香留在身边,王金花答应了韩大郎的条件,登科巷的宅子过到韩大郎的门下。等于韩大郎做了上门女婿。
对于这个结果,韩氏和秦玉娘都摇头叹息,谁也没有给高云霄解释为什么。
胡家的小儿子中举,全家要搬离此处奔前程了。胡家人打算着将登科巷的宅子卖掉。
登科巷的宅子向来抢手,这里位置极佳,临着书院和街道,巷子里的人家大都是安分守己的读书人,睦邻友好,风气清正。
胡家的卖宅子的消息一放出来,就有不少人来打听。贺含之也动了心思。
胡家和贺家只有一墙之隔,房屋的位置和布局都是一样的。
贺含之自打接了贺佑山的信,得知儿子想要辞官的想法,就一直在考虑着宅子的事情。
现在住的宅子实在是太小了,院里被做豆腐的石磨和架子占得满满登登的,到时候贺佑山和老黄的儿子回来,一家人的住宿都安排不开。
小宝眼看就五岁了,不能再和爹娘睡在一张床上。贺含之还想着给高云霄准备一间闺房,小姑娘也长大了呢。
换宅子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贺含之和韩氏商量着搬到别处去,登科巷的小宅子在东郊可以换一处两进的大院子。可是韩氏舍不得。
一是在这里已经住了几十年,处处都有感情。二是豆腐坊在这好容易扎了根,周围百姓都知道贺家的买卖,韩氏舍不得这些老主顾。
胡家的宅子要价二百两,贺含之前前后后去看了好几次,依旧犹豫不定。
拢了拢手里的银子,满打满算只有一百二十两。
夜晚,贺含之在灯下啪嗒啪嗒的抽着烟,几年的操劳,他脸上的皱纹已经比高云霄初见他时深了许多。
“要我说,不如就先这样挤着住上两年,等有钱了再换也行。”
韩氏看着眉头皱起个疙瘩的老头子,宽慰道。
“嗯,要是差个五两十两,还能和老胡头商量商量,这实在是差的太多,我也开不了口。”
不得已,贺含之只能放弃胡家的宅子,心里暗道可惜,两家墙上只要开道门,两家变一家,多美的事儿。
“爹,娘。要不我明天回趟娘家,看能不能跟我哥哥们借点儿银子,我也觉得胡家的宅子挺好的。”
秦玉娘泡好豆子,突然对着老两口说道。
她娘家的哥哥们常年卖豆腐,手里要比他们宽裕。秦玉娘也觉得买个相邻的宅子,既能互相照应,各自生活又便宜,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
次日一早,秦玉娘做好豆腐就要出门,韩氏给了她二两银子,嘱咐她买点儿点心什么的带着。
“老爷,我回来了。”
老黄的儿子,一直跟着贺佑山的黄大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