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服
云层以时速5秒的记录变换形状，城邦如蚁穴，隐藏在雾气之下，镂空圆环悬浮高空，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折射出群青色光芒。
杨泗穿过透明长廊，停在镶满晶体的门前。
“就等你了。”声音从门缝挤出，像烧开的水壶。
杨泗推门，诺大的会议室已经坐有五位，目光下移，长约七米的桌子中央，正映着一个半百男人的影像。
“老猴子，《山海封神录》在地球的反响如何？”还是那个水壶声。
喻怀安毕恭毕敬，“二郎君，玩家们都很喜欢。”
“只是喜欢吗？”二郎君一脚架在桌边，嗤笑道：“杨泗，看来你做的这道前菜，猴子们并不买账呢。”
杨泗择位坐下，双手交握，视线浏览一圈，最后落在仅剩的空位。
“新魁不来吗？”
又是一声笑，比起二郎君，这像嗓子眼里混了沙。
“魁就是魁，哪有什么新的旧的。”
这位胡子繁密，硬是在平整的五官建起一周“篱笆”。
“伍猖，你不懂了吧，在杨泗心里，也就只有那位才算得上......”长有三头六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打断。
“那又如何，当初提议废除那位的提案可是全票通过。”说话者满头白发却容貌姣好，全身素净，只一根剔透簪子装饰。
忽然，伴随尖叫，一根手臂扑通落地。
“三霄，管好你妹妹，再敢拔我雪簪，掉的就不只是手了。”
三霄转着左边的头，怒气冲冲，“谁让你打断云霄姐姐说话的！”
右边的头也不甘示弱，直呼起白发男姓名，“滕六，云霄姐姐不过提了那位一句，你至于怕成这样吗？！”
气氛骤然变冷，左右两头吵得不可开交，只听桌子一响，云霄发话了。
“碧霄，琼霄，你们给我闭嘴。”
她捡起断臂接好，忽而冷笑，“这么有种，怎么不敢当着魁吵。”
在此环境，即便运用高科技术，或许与面前六位隔着银河，喻怀安也不敢出大气。
“再厉害不也废了吗？各位何苦与一个死仙计较？”
潦草几句带过矛盾，为首者打扮与书画里的神仙无异，腾云驾雾。
轻敲桌面，几道目光重回喻怀安身上。
“各位仙君，《山海封神录》将于明天正式开启新的赛季副本以及封神榜......”喻怀安坐在办公桌前，神情紧张，生怕触到这几位的逆鳞。
“哼，猴子能有什么创意？”二郎君伸手在桌面划拉，会议桌瞬间出现一个巨型沙盘，有山有水，瑞兽齐鸣。
随即，他打了个响指，十枚相同大小的黑点穿过晶体门，迅速飞向会议桌，在快靠近沙盘时被截住。
“二郎君，你别忘了，这个赛季由我负责。”为首者察觉到黑点本质，不由皱眉斥责，“太阳黑子可以减缓太阳活动，对宇宙有益，未经允许私自剥落，你不怕魁降罪？”
“得了吧东皇太一，今非昔比，魁才不管这些。”二郎君兴致勃勃，“只要游戏好看就行。”
他用力推进，将黑子们放入沙盘。
“还有谁要加料，这第一盘主菜可要喂饱猴子们。”
东皇太一扫过他一眼，手腕向上翻转，先是冒出一朵云，接着又出现一副键盘，他抠走几个键，最后将云与键盘一同扔进沙盘。
“开盘吧。”他说。
会议室外，萦绕圆环的轻盈光子顺利形成丁达尔效应，它们穿越天空，遨游宇宙，与无数星体擦肩，最后受到地球引力，成为近乎尘埃的存在。
棚户区中，李蔚抱着李满杏进门，倪商要帮忙，却被男孩挡在外面。
“我能处理。”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倪商素来不爱管闲事，转身进自家，见床就困，全然忘记了指环的事，只是睡到半夜，隐约听见隔壁门响，她以为是梦，也没搭理，罩上被子继续睡。
鸡在天蒙蒙亮时就开始叫，倪商打着哈欠准备出摊，迎面遇上一人风尘仆仆，抬眼瞧去，是李蔚。
男孩鸭舌帽压得低，额发如杂草，杵帽檐底胡乱扎着，两手插兜，一路埋头。
倪商叫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不由提高了音量。
“站住。”
李蔚停住不过两秒又要赶路，倪商干脆抓他手肘，这一碰像碰到了发条开关，李蔚猛地抽手想挣脱，两人一拉一拽，一个盒子从兜里掉出，劈成直角。
银色指环从软垫中弹出，咕噜滚向前，李蔚大惊失色，急忙推开倪商，快步弯腰截住，随后将指环攥紧，瞪过倪商一眼，跑回了家中。
“奇怪，他不是戴着指环吗？怎么又有一枚？”倪商盯着他家的门，心生疑惑。
有水滴落，倪商抬头，小雨淅沥，她不再纠结，收拾东西要走，刚离开棚户，一个穿衬衣西裤的小伙直向她跑来。
“小姐！你知道李满杏女士住哪儿吗？”
“里边正数第三户。”倪商顿了一下，“不过她死了，你找她有事吗？”
“我知道她死了。”小伙语调急促，“她生前在我们公司买了保险，受益人是她儿子。”
“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还没收到死亡证明，可她儿子已经在几小时前将她账户上的保险金额全部转移了，这有违规章制度。”
小伙表情意有所指，“而且我们查到她儿子用这笔钱购买了喻科科技研究的游戏产品。”
雨越下越大，排水道受阻，水流不断溢出，沿阶梯流下，很快形成水塘，拦住了倪商去路。
无奈之下，她只好放弃出摊，折回棚户,保险小伙不死心的跟着她，同时呼喊李蔚的名字。
李满杏家的窗没拉帘子，倪商无意瞄了一眼，男孩正握着女人苍白无力的手，将指环套了上去。
保险小伙敲门无果，正想翻窗，却听男孩道：“等雨停，我会将死亡证明寄给保险公司。”
察觉到倪商的目光，李蔚起身将窗帘一拉，彻底隔绝。
保险小伙心满意足的走了，倪商回到家，李蔚的怪异行为让她纳闷，于是将中奖戒指取出，戴在食指上。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倪商拨弄着指环，投影迸射，一行字显露眼前。
【距离游戏更新结束还有10分钟】
字体粼粼波动，倪商摘下指环，留意到棚户对岸高楼几乎彻夜明亮，“喻科”二字标榜在外，打工者陆续进出，那是一座属于资本的造梦场。
电梯上到顶层，助理途经专属通道，正要刷卡进门，瞅见门缝微开，不由吃惊，拉门瞧见房间里的男人，就听见喻怀安让离开的声音。
等助理走远，男人才开口，“您有事？”
喻怀安神色凝重，脑子里回荡起会议室那幕。
在东皇太一说完开盘后，伍猖召来两个星球，要与二郎君打赌。
“老规矩，洛希极限。”伍猖笑得猖狂，“两个星球的体积大小根据玩家死亡数量此消彼长，输则进，赢则退，等它们距离小于洛希极限，小的星体自动破碎，就视为失败，如何？”
二郎君点头却未应，反将目光落在东皇太一身上。
“只有赌局没有赌注，缺点激情。”
“既然这个本的创建者是东皇太一，不如你给下点注？”
东皇太一目色平静，“二郎君，你还未选择输赢方。”
“这群猴子会输，且无人生还。”
二郎君勾唇，直视东皇太一，“若我赢，我要地球所有动物的教引权。”
会议室沉默，喻怀安听得心惊胆战，他正寻思二郎君口中的教引权是为何意，东皇太一已经答应，远程汇报得以结束。
事后，面对赌局，喻怀安坐立不安，立马将大儿子喻心舟叫了过来。
“心舟，这个赛季你先别参加了。”
喻心舟并未立即应答，隔着桌子对峙良久，才开口打破安宁。
“是因为界外论坛发布的那条帖子？”
“人我已经开除了。”喻怀安目光在桌面游移，“这回的难度系数与之前不同，我担心会出意外，先让其他玩家试试水，等下一个赛季你再进。”
“您不信任我？”
“只是上重保险而已。”
“不必。”
喻怀安紧了紧手，目光与喻心舟交汇，男人眼中漠不关心，似乎猛灌热水也温暖不了，叹气声一过，妥协道：“进游戏后直接去拍卖行，我让游戏部再搞点装备给你。”
“我不需要。”
桌子一拍，喻怀安骤然起身，“心舟，我这是为你好！你怎么就听不进？”
喻心舟忽然冷笑，走到喻怀安身边，拍过他的肩，偏头道：“父亲，拍卖行的那些东西，儿子看不上。”
“您还是留给弟弟妹妹们保命用吧。”
喻怀安没来得及出声，喻心舟已经转动指环，悬浮的倒计时隔在俩人中间归零，下一秒，男人原地消失。
四周像静止一般，连风声都听不着，大楼对岸的棚户，透过窗口，倪商正望着时钟，一动不动。
在游戏更新完毕的瞬间，秒针准确经过十二，不知是不是错觉，倪商觉得这回针尖走得格外漫长。
再看指环，银光闪闪，比起装饰，更像某种不可名状的神秘邀请函。
倪商平复好心情，横竖下雨出不了摊，秉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精神，她决意去游戏里一探究竟。
手戴上指环，轻轻向内一转，耳边顿时徘徊起系统声音。
【尊敬的玩家，欢迎进入山海封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