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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6小时替换

也没有谈过恋爱。

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黎明到来之前,小月牙悄悄地下了床, 把她那些脏掉的裤子打包放进一个书包里。

在收拾的时候, 她微微感觉到有一点悲伤, 但也没有难过到想要掉眼泪的地步。

她悲伤的只是将来叔叔看不到她一定会觉得很失落。

她再一次欺骗了他们。

可是欺骗总好过拖累。

小月牙决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死去。

她背上书包, 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大门。

她摸了摸大院子里的那颗古老的银杏。

可怜的小月牙活得都没有你久呢, 银杏伯伯, 你真的很幸运。

太阳还没有升起, 清晨的露水沾上了绿绿的小草。

小月牙走了很久的路, 走回了茶馆。

她摘了一朵太阳花放在茶馆的门前, 不知道吴太太还记不记得她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呢?

就让这朵小花代替她继续感谢着他们吧。

最后,她回到了福利院。

已经中午了。

隔着福利院的院墙,小月牙看着小泥巴他们,仍然快乐地在做游戏。

小月牙走了以后, 小泥巴一定取代她成为了他们院里面最漂亮的小女孩。

可是小泥巴现在真的很快乐吗?

小月牙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穿着白大褂, 带着口罩的叔叔从车上下来。

小月牙很想上前和他说话。

她想说, 叔叔, 你不要再欺负小泥巴她们了,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她不敢。

她还想告诉小泥巴,被欺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以后一定要活得堂堂正正的。

可是她已经错过了时机。

这样也好,这些遗憾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吧。

——

叶卿放学归家, 饭桌上的肉香传到门口玄关。

他换了鞋子进门, 看到坐在饭桌上与他母亲谈笑风生的江措。

叶卿喊了声“妈妈”。

江措的目光早就捕捉到他, 却刻意地低着头,用筷子翻动碗里的一颗花生。

“赶紧进来,坐下吃饭。”

避免弄脏衣袖,叶卿撸起两边袖子,白玉般的手臂往桌沿一搁。

江措生怕手里筷子戳到他,往旁边挪了挪。

叶卿的脸上很少会有情绪出来,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波澜不惊,只能诚惶诚恐地讨好。

“阿措给咱家贴了一下午的窗花,我看她饿得不行,就让她先吃了。”

石清悬一边说话一边把一块五花肉放进水里涮一下,一层辣油过滤干净了,她才放心地把肉放进儿子的碗中,“别介意,啊。”

“嗯。”

他淡漠地应。

“爸爸呢?”

“加班,不回来吃。”

石清悬今天格外的话多,叶卿没有听她说了些什么。

食不言寝不语。

他妈用这样的理由向江措解释了他的冷淡。

江措特别怕他似的,说一句话就要看一下他的脸色。

“对了,这几天别去你姑姑家啊,她家出了点事。”

“什么事?”叶卿抬了下头。

江措看他一眼,又赶紧看向石清悬。

“你那个姑父开车子撞人了,撞了一摩托车,男的带小孩,大人死了,小孩在抢救。”

“他怎么办?”

“估计要准备打官司了。”

“谁帮他打?”

“不知道。”妈妈的回答颇为冷漠。

石清悬说,“反正你小孩也帮不上什么忙,别去给人家添乱就行,你姐要不来找你你也别去招她,啊,人家心情肯定不好的。”

“嗯。”叶卿放下了碗筷。

他起身去厨房刷碗。

石清悬看着儿子高挑修长的身形,满脸的骄傲。

江措眼中掩饰不住的倾慕,她也看得出来。

其实石清悬不大喜欢江措这性格,初见时觉得小丫头模子挺漂亮,后来处久了,用看儿媳妇儿的眼光看待,就挑出不少毛病来。

只能说无奈她拉不下脸来瓦解当年那个玩笑话,所以她一直对江措也挺不错。

江措吃完饭,石清悬让她把碗放桌上就行。

她坚持去了厨房。

与叶卿并肩站着,江措的个头只及他的肩膀。

她漫不经心地洗着碗,用余光看叶卿,“你讨厌我了吗?”

他没说什么。

“上次的事情我给你道歉,我认真地给你道歉。”

叶卿把手擦干,“过来一下。”

他走到客厅,江措跟至。

书包放在沙上,叶卿把里面的信封取出来,交给她,“这个拿回去吧。”

“这是给你的……”

“我不喜欢替别人保管东西。”

江措讪讪地接过她的信封。

封口被撕开了,他看过了。

唯一交出去的一份心意也被退回了,江措咬着牙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石清悬见情况不对劲,打算打个圆场。

江措头一抬,立刻脸色转晴。看着叶卿说:“对了,上次跟你一起玩的那个弟弟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叶卿后背渐渐僵直。

石清悬微愣:“什么弟弟啊?你啥时候有弟弟了?”

“没有吗?”江措挠挠下巴,“上次跟我们一起看电影的那个啊,阿姨你不知道吗?”

石清悬收拾桌子的动作渐渐停下来,“什么意思啊儿子?”

他解释:“不是弟弟,普通同学。”

“可是苗苗姐说那是你弟弟啊,而且他看起来,”江措唇角带着些讥讽的笑意,“也不像是你同学吧,你们看起来那么亲密,就像……”

叶卿薄唇微抿,眼中透着寒气,“就像什么。”

他咬牙的力度她能感受到。

江措退缩,小声地说:“对、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石清悬抹布一扔,拽着叶卿的校服,“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叶卿说:“岩叔打算领养的一个孩子,是孤儿院的。”

“我说你最近总是不待在家里。”妈妈很生气,眉毛皱得紧紧的,“岩叔领养就让岩叔领养,你不许跟外面的野孩子玩,你知道他们身上多少细菌吗?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你病还想不想好了?”

叶卿听烦了这些话:“你不用总是这样说,生病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别人?是因为自己?”石清悬说着说着声音就颤抖了起来。

叶卿及时止住了。

妈妈坐在桌边,撑着太阳穴落泪:“是,是你体质不好,所以你活该生病,是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没照顾好你。”

“可是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当初是看着你哥哥躺在医院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个好好的人就那么没了,你说我难不难过?”

“我也不想为难你,可是一想到你哥,我再怎么不忍心也得狠下心来。要是妈妈再不看好了你,万一你哪天也……我怎么活?”

这是妈妈很难得地在叶卿面前提起他早逝的哥哥,听得叶卿心里一软。

一次心软,让他无辜地面对了惩罚。

石清悬说,“明天星期六不上课吧?你别出门了。”

叶卿没有接话。

被妈妈的亲情牌困牢的他,没有了反抗的机会。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父母反锁在家。

虽然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没有一次是因为犯了错误而被拘束。

叶卿没有说话,没有脾气,漠然地接受了这样的惩罚。

江措离开以后,爸爸回来了。

叶卿没有再走出房间。

他坐在被修缮的防盗窗边,看着外面的柿子树。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

叶卿没有多想姑姑家的事情,他对亲戚之间的感情一向淡漠。

虽然大家庭的热闹让他的生活多了不少滋味,可是大人之间的恩怨也常常让人头疼。

站在一个孩子的立场上,他不愿意多问。

但是独自在家的这两天,严禾很难得没有来找他,这让他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妈妈星期天下午回来之后,就允许叶卿出门了。

他没有必须要去的地方,迈着双腿在外面走一走。

去吴岩家的路上一路都挺安静。

到了家门口,现今天这里安静得很反常。

“岩叔。”他敲门。

吴岩走出来,焦虑地抓抓头。

“怎么了?”

“小月牙不见了,你说他会去哪了?”

“不见了?”叶卿眉头蹙起。

“我昨天一早起来他就没了,我以为他只是出去玩了,结果昨天晚上他没回来,我出去找了一圈,今天一直等到现在都没回来。”

等到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

叶卿说,“我跟你一起找。”

“嗯。”

这一找,两个人折腾到将近晚上都没有见到小月牙的踪影。

他们能找的地方,无非是这十几栋家属楼内楼外,远一点,几条街都寻了一遍。

杳无音信。

吴岩说,他没有任何一句交代,就这样走了。

叶卿坐在河岸想。

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会不会掉到河里去了?

小月牙这样的情况他们报案都没法报。

他有什么立场为他着急呢?

这天,他们找遍了所有该找的地方。

一筹莫展之际,叶卿想到了江措。

抱着最后一丝阴暗的希望,他走到了江措家的楼后面。

被江措唤住,叶卿微微侧过脸。

简单清澈的眼神促使她越羞怯。

江措心底的自卑和偶尔的刻意,他都察觉得出来。

她因为拉沉重的书包被勒痛的指关节微微泛红,叶卿落下一眼,帮她接过手里的拉杆。

“谢谢哥哥。”书包重心点转移了,江措缓缓放开手。

春寒料峭,她轻轻挠着手指生冻疮的伤口。

叶卿打破沉默,“今天怎么一个人?”

“我妈妈加班。”

“下次可以坐校车。”

像是命令一般的忠告,不知道是不是在劝她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江措又是一阵脸红,头低得只看到自己脚尖。

叶卿把江措送到她家楼下,江措像是有话要说,可她的忸怩又致使她错过了一些机会。

叶卿离开后,江措把拉杆箱放在路边,无意识地跟上。

她心里空空荡荡的。

想到那天在放电影的礼堂里看到的小孩,她有耳闻,是个男孩,可是江措的第一直觉告诉她,那个“男孩”有一点蹊跷。

在小路走,江措在两棵巨大的枣树下停了步子,枣树植在食堂前。

小月牙蹲在一排洗手池后面,用石头在水泥地上写字。

叶卿上学之后,每天回来都会给她念课文。岩叔空下来的时候,也会教她写写字。

不过岩叔自己的普通话都说不好,想起他念绕口令时舌头打结的样子,小月牙哈哈一笑。

殊不知身后有人对她的笑投以轻蔑一眼。

江措咬紧了牙,这个傻子一样的小孩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被叶卿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理所应当只有她江措可以待。

他们两个是爸爸妈妈钦点的结婚对象。

所以……他只能够抱她。

从树上坠落的一只青虫打断了江措的羞怒。

毛毛虫恶心地蠕动着身子,多看一眼她都要吐出来似的,江措捂住了嘴巴。

洗手池的瓷砖上,一颗亮眼的虫子慢吞吞地移动。

小月牙的脑袋就靠在旁边。

江措捡起一根地上的树枝,把虫子挑到离小月牙更近的地方。

事与愿违,虫子开始往反方向移动。

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江措鼓起勇气往前踏了一步。

她重新用树枝挑起了那颗青虫,送到小月牙的头顶。

身后突然一只手碰到她的肩膀。

严禾手一使劲,把她推倒在地,脸色冷得快结冰,盯着江措,“瞎了?看不到有人?”

蹲在洗手池后面的小月牙起初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她张着嘴巴,看着脸色惨白的江措。

蠕动的毛毛虫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小月牙尖叫一声,把虫子掸开了,还是鸡皮疙瘩起一身。

摔在地上的江措又是气又是觉得伤自尊,眼泪刷的掉下来。

不是博同情,也不是为做错了事而惭愧,她只是感到十分羞耻。

江措从地上爬起来,离严禾一米远,哀求道,“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想欺负他的,你……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叶卿好不好?”

严禾:“道歉有用?我不接受。”

“对不起,只要你不要让他知道,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

严禾瞧了一眼被小月牙扫到地上的毛毛虫,略一思忖,手指过去,“那你给我表演吃虫子。”

江措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啊。”

“我……”

“做不到?”

“姐姐,对不起。”

“吃个虫子都不肯,还口口声声说爱他,你太虚伪了。”

说罢——

“叶卿。”严禾颔,喊了一声尚未走远的少年,“你过来。”

将将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叶卿,犹豫了一下步子。

“快点啊!”

“……”

叶卿走到,愕然看着泪流满面的江措。

他心里最清楚他姐姐脾性不好,心直口快。第一反应是严禾对江措说了什么狠话,便皱眉往严禾那边打量。

严禾懒得理会他眼神的质疑,“江措故意把毛毛虫放在你弟弟头上,还装可怜让我不要告诉你。”

江措急着辩解,“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小月牙慢慢吞吞走过来,到了叶卿身后,牵了一下他的校服衣角。

叶卿的手伸向背后,握住她小小的手。

严禾横了一眼叶卿,继而转身走远。

小月牙的手暖烘烘的,给他手心捂热了。

江措面红耳赤站在叶卿面前,“你相信我吗哥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伤害她。”

叶卿沉默了很久。

“我相信我姐姐。”

江措眼里唯一的一道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他说,“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勉强我,早点回家。”

叶卿带他的“弟弟”离开,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回眸。

——

回到岩叔家。

叶卿用清水帮小月牙冲洗脖子上的红肿。

她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脑袋,接受清水往脖子上的慢慢浇灌。

虽然不严重,但被咬到的地方很痒很难受,小月牙一直试图用手去蹭。

叶卿把她的手抓住,“不要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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