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生命是一盏灯
十五一步冲上前，抓住了薇娜芙的手，将她柔软的手紧紧的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十五很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救一名想自杀的人，是对自杀者的不尊重。所以其实在她抓住薇娜芙后的那一刻，她犹豫了，如果薇娜芙挣扎，自己是该放手还是该挽留呢？
这里对部分人来说是花天酒地的梦境，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和残酷的现实没什么两样。
哥哥曾经告诉过她——有机会做出选择时，不要让自己后悔。
可是眼下似乎怎么做的会后悔吧？！
但是人命关天，十五只能被迫先稳住眼前的人。
薇娜芙冰冷的皮肤表面似乎长出了倒钩…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的十五的手掌。
但她依然没有放手。
“我受够了...我真的已经受够了！你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我不多不少的希望让我活下去，但是你们最终都会离开我，接着被这一切折磨！”
薇娜芙在挣扎，她已经对自己的生命做出了选择。并且斩钉截铁，容不得改变了。
“不要，不要这样。我不会离开你，相信我，好吗？”
“她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半途而废，把烂摊子留给我...任由他们在我身上寄生、腐烂、发霉......”
“……我早应该明白，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我从出生起就是一只囚鸟，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只是个悲剧，所以请放我离开吧。”
十五仍然死死的抓住薇娜芙的手腕，不让她在这里有移动的可能。
“我不是你的亲人，不是导师，更不是医生。我只知道，现在绝不是放手的时候，相信我，好吗？”
冰冷和疼痛十五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但她还是握的更紧了一些。
“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受够了扮演所有故事里的悲惨配角，所有的不幸...求求你，让它结束吧。”
“我不想再挣扎了。”
这番话让十五真的犹豫了。
到底还有什么能抚慰她？父母是这场事件的导火索，破碎的梦想是点燃导火索的火焰，爱着她、给她希望却半途而废的姐姐是连接着导火索的炸药。
一切本应该美好的，能让她的心灵重新归于平静的东西好像都是支离破碎的。十五感觉如坠冰窟，她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了绝望。
十五其实很想提音乐，因为薇娜芙曾经说过她有一首爱听的歌叫做《沙城》，或许活力的旋律能让她好受一点。不过她歌唱的梦想早已破碎，所以十五想想也就做罢了。
眼下，恐怕唯有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十五松开了手。
薇娜芙转过头，向十五投来了最后的一瞥，她的眼眸中饱含悲伤，孤寂，还有...感激。
“谢谢你，姐姐。谢谢你尊重我的意愿。”
薇娜芙转过头去，直面远方的星空。她转过去的那一刻，十五似乎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姐姐，我也爱你。”
没有犹豫，薇娜芙向前倒了下去。
十五心情一时间复杂无比，有为了薇娜芙解脱的高兴，有为了她带着遗憾死去的不甘，也有看着她在眼前死去却无法挽留的难过……太多太多。
意识分身的死亡和现实人的死亡差不多，但是它很快就会消散。所以和那些被斩杀的公司员工一样，她没有留下尸体一类的，这倒是让十五不用面对这个对她来说极度残忍的画面了。
她现在可以，也必须离开这里了。
正值夜间，加上意识分身早早的就消散了，薇娜芙的死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走在出去的路上，十五忽然听到了一段莫名感觉有点熟悉的旋律。抬头望去，是一家娱乐公司的电子屏上正在播放一首音乐的mv，歌声也从声音响中传递到了街头的每一个角落。
看到音乐，十五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薇娜芙提过的《沙城》那首歌曲，想到了薇娜芙说过的有关《沙城》的一句话。
“那是一座奇怪的城市，里面只有沙。”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身边，以及这座冰冷的大都会，十五猛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曾经有位作家有过一个很美丽的比喻：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一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都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又会被沙子掩埋。
沙城压根不是什么城市，沙城就是一个人最痛苦，同时也是最美好的记忆。
这座城市里的路灯和脚印都无比的清晰，拥有每一刻所有人最幸福的回忆，但没有人能触碰。一旦双手陷入，整座城市就完全的崩塌，把喜笑颜开，碧海蓝天，把他们之间所有的影子埋葬。
这也是十五必须离开这里的原因——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薇娜芙，如果再想着，迟早会彻底失控。
如果她不向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
泪流满面，步步回头。当初没有拦住她的离开，那么即使这座城市曾经再美好，如今它也变成了沙城，也无法再回头。
生命是一盏灯，开关在每个人自己的手中。
薇娜芙选择了关掉它，于是十五的世界也突然黑下来了，她只能向前走，突破这黑暗，离开这沙城。
如果，只是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话，自己会怎么做呢...
与整座梦境相比，薇娜芙的梦想如沧海一粟般脆弱。即便如此，十五也依然见证了那片存在于幻想中的乌托邦——她和薇娜芙度过了极具浪漫的数天。薇娜芙存在易逝而短暂，却依然热烈又芬芳。
如果再选一次，她愿意向着明亮的那方。
哪怕生活充满痛苦，也绝不放手。
只要生命还在，一切就都有希望。直到薇娜芙死后十五竟然才明白了这个道理，不过她没有责怪过去做出选择的自己——因为那真的已经是当时自己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了…她也在这阳光下长大，所以，足够了。
漫无目的的走着，像是平时和薇娜芙那样。走神的十五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几个人，所以她的肩膀不小心撞上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胳膊，抬头望去，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倪子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