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等醒来再哭泣（下）
“胜利了吗...”
“我...赢了？还是活着赢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即使倪子鸿早有预料，也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一时间很难接受现实。
冯·托洛夫斯基的牺牲，为他换来了一线生机——不过他说的最后机会，竟然是这样惨烈的。
他含笑坠亡时的眼神，直到现在也都在倪子鸿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有悲痛，有狰狞，有不舍；也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更多的，倪子鸿看到了另一种独特的情感——是对这片土地上和他一样的、千千万万的无邦者们的。为了他们而反抗，为了他们而流血牺牲。
恍惚间，蹒跚着走向倒在地上的冯·托洛夫斯基的倪子鸿想到了之前在酒吧里喝过的那杯酒——冯·托洛夫斯基。
他之前很好奇那杯酒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味道。
他的味蕾很灵敏，第一次喝的时候就尝出来了里面有伏特加的味道，还有青柠和姜汁啤酒...还加了冰。
他一直觉得除了这些味道之外，这杯酒里还有另一种感觉，但他说不上来。
现在他想明白了，冯·托洛夫斯基的配方是一份伏特加，加冰、青柠汁、姜汁啤酒...最重要的，再来点爱——给万千的无邦者们，因为他们而为反抗高歌。
倪子鸿因为体力耗尽，所以只能一步步的向前挪，向着冯·托洛夫斯基。冯先生的眼睛还没有合上，即使没有更多时间去帮他处理后事了，也要让他死而瞑目。
烈火在燃烧，势头不减。破败的建筑物在坠落，一刻不停。
除了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出现的建筑碎片砸在地面上的轰鸣声，这片小战场此刻显得是那么寂静，只有倪子鸿的脚步拖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宁静吗？结束了吗？
好像不是这样的。
下一刻，一声轻笑从背后响起：
“鲁莽的少年啊，是谁告诉你，杀死了我的一条狗，就是此战的终结？你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呢。”
这声音...不属于任何倪子鸿认识的人！
听到这声音，倪子鸿的瞳孔猛的缩成针尖状，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他用最后的力气转头，随后就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并且没有支撑而摔倒在了地上，脱力的身体已经不支持他再次爬起来了。
站在他背后说话的，是一道金黄色的人影。一位中年男人，淡定从容，嘴角上似乎还挂着一抹笑。
“你是谁？！”
倪子鸿展现出了和十五第一次面对这个人影时同样的不解与惊恐——眼前之人能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背后，并且浑身金芒闪烁，肯定也是觉醒者无疑了。
但是强大如倪子鸿，竟然看不出来人的境界。
“我的名字你应该耳熟能详了，麦克·莫雷尔啊。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
麦克·莫雷尔一边继续向前漫步走着，一边云淡风轻的回答着。
“你！你还活着？！”
“我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死了。”
麦克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这位鲁莽的少年，淡笑着。
他若想杀死倪子鸿甚至都不需要走过来，以他的能力，恐怕只需要轻轻一挥手就能做到——就像倪子鸿平常做的那样...但是他没有，这让倪子鸿一时之间摸不透他的想法。
麦克越走越近，直到超出了倪子鸿心里的极限安全范围！
倪子鸿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争取出来这么多时间队友们应该早就都离开了，不如死的壮烈点——死在一位神的手里，听上去多精彩！
但是就在他要动手之时，一点寒芒闪过，一把长枪重重的插入了麦克脚前的地面里。随后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闪现而至，一把拔出了插在地里的长枪，站在了倪子鸿的身前。
是赵志清！
这家伙...打他的时候最狠，说话最直白伤人，关键时候也是他最靠谱！
不过看到赵志清的出现，倪子鸿却是一愣——
“...其他人呢？”
“放心，肯定是送走了呗。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不得回来看看你是死是活？”
这话听的倪子鸿心里一暖，没想到仅仅是萍水相逢，赵志清竟然会像其他生死与共的队友一样关心他...虽然这话说的还是很直白，还有点伤人。
“你没疯吧？咱俩打不过这家伙，都得死在这！”
但是下一秒，倪子鸿就联想到了眼前的现实。
沉默。
“呵呵呵，真感人...这出好戏看的我很开心，所以就原谅你刚刚的无礼了。考虑一下吧，这位先生——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或者说你在这里陪他接着战斗到死。”
在刚刚的攻击之后退到后方的麦克突然鼓起了掌，笑着给赵志清了这样一个选择。
倪子鸿都已经想好了他可能会犹豫，或者说怎么样的，毕竟两人真的只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掺杂其中。他也很希望赵志清能就此离开，毕竟能少死一个是一个，他们两个都在这的结果大概率就是两个人都死，因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者都没有面对神明翻盘的能力。
但是这家伙似乎想都没想一下，直接就回答道：“考虑好了，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靠，你特么是弱智吧？你会死在这的！”
倪子鸿听到这回答当场就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你是个好人，倪子鸿，我欣赏你。也谢谢你为了我雇主的事情而帮忙。”
“你的队友们都完全信任于你，所以有一件事情你不会明白，或许也永远不会明白...”
赵志清那张冷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什么事？”
“你不知道被信任的感觉有多好，我这个刀尖舔血的雇佣兵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可以特别信任的人，直到你毫不犹豫把你的队友们托付给我的时候，我第一次被信任...这感觉真的不错，朋友。”
“反正我也无去处了，就在这里战到最后也不错。”
倪子鸿沉默了，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不想带着任何疑惑死去。
“麦克·莫雷尔。”
“你儿子似乎和你意见不是很合？”
麦克也没想到问题能突然到自己身上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哦，我们不合得来的原因过于抽象了，举个简单的例子。”
“外面的世界存在着名为【双休日】或【单休日】的运作制度。”
“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可以从重压之中解脱出来，不必面对弱肉强食的法则，能够在这短短数日中幸福的活着。可惜...两三个日夜相较漫长的人生还是太过短暂。”
“在我看来，社会的理想制度应当是【七休日】。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远的又一个星期日。唯有如此，人类才能以最高级的姿态面对命运，才能充满尊严的度过一生...”
“这就是，幸福的活着。”
“但是那个逆子始终认为这些人们既然为他工作，那就需要发挥出他们所有的价值，所以在他接管以后，公司是没有休息日的。”
“这就是我们的分歧所在。”
但是就在此时，一架直升机突然疾速驶来，赵志清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倪子鸿身上缠上了什么东西。
直升机以极低的高度飞过他们头顶之时，赵志清一把把他手中的东西抛了上去，被直升机上的人接住了。
倪子鸿这看清了，那是一团绳子。
“以后，大胆的往前走！别回头！”
这是倪子鸿所听到的赵志清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被直升机上的人拉上去了。
被拖拽上去的模糊间，他看到赵志清和麦克交战。等到他完全上去之时，他隐约看到了赵志清放弃了抵抗，随后好像摁下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剧烈的声响传出，本就残破不堪的大厦开始猛烈的摇晃，大厦的中层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猛然意识到——
是那颗北极星！赵志清把北极星引爆了！
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飞机驶向了传送门，半昏厥状态下的他是被飞机上的人扔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