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倒计时
雨，越下越大。
尽管如此，黄昏的光芒依旧刺眼，天地仿佛被蒙上一层金丝纱幕，无限延伸。
克莱茵总部，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厂房面前。
伴着一声巨响，老旧的铁门被当场踹开。
“……山姆先生？”
此时的马修斯刚洗完澡，上身赤裸，用毛巾擦拭着那布满水珠的墨绿色短发。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微微瞪大双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山姆如此慌张的样子。
浑身都被汗水、雨水浸湿，背部弓起，用手抵住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等马修斯询问，只见山姆猛地抬头，用几乎咆哮的沙哑嗓音向众人吼道：
“所有人向南门撤离！现在！什么都不要拿！”
“等等……等等！山姆先生！我不明白，你突然这样……”
“别废话！一会就明白了！赶紧通知苏西和希尔柯克，再叫上几个组织能力强的人，你们一起疏散民众！”
“别让我说第二遍，这是命令！”
下一秒，山姆浑身爆发出惊人的压迫感，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搞懂状况，但还是出于本能、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优先抬走伤患，动作要快——天哪！乔安娜！别搬你那盆早就没救的水仙花了！还有乔治！你裤兜塞的东西比我奶奶养的松鼠嘴里还要多！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跑！赶紧丢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呼……呼……鲁珀特，你可真是够沉的……”
马修斯上气不接下气地将最后一名病人抬到大厅，然后一路小跑来到山姆面前。
“山姆先生……能，能简单说明一下吗？我们现在都云里雾里，一句话就好，这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沉默，良久的沉默。
山姆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动了动唇，声音压得很低。
“魔物骚乱要来了。”
“整整三波。”
…………
“魔，魔物骚乱？！”
同一时间，埃梅里克宅邸的大厅内也陷入混乱之中。
听到卢克说出这个词时，潘妮的心率瞬间拔高到了一秒三跳！
“如果给出的情报没有错误，除了乱魔之森，彼得堡和艾弗斯特朗的也会同时向这边袭来，最终在波斯曼流域汇聚，数量足有十万头。”
“警署尽管第一时间得到通知，但也只能勉强封锁东西两门，北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死守，南门则用作撤离……”
随后，卢克话锋一转，蹲下身子揉了揉潘妮的小脑袋。
“不过这些都不是咱们需要担心的，执法者会疏散道路优先让贵族离开，坐上马车后好好睡上一觉，等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爸爸向你保证。”
见她仍有所顾虑，卢克便笑着打趣道：
“难不成我的小天使在担心领地中的平民吗？”
“的确，他们的撤离也很重要，我已经派部分护卫过去了，霍金斯太太的腿脚一直不太好，希望她能平安——”
“不！爸爸！我才不担心那群平民！诺雅姐姐……诺雅姐姐怎么办！她还没有回来！”
听完，潘妮显得更焦急了。
她耍性子般拨开卢克的手，泪水积攒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
不过卢克似乎早有预料。
他默默接过管家手中的外套，戴上高帽，将手杖轻盈旋转一圈后，笑眯眯地答道：
“没错，还有【诺雅姐姐】。”
“我现在正要去找她。”
…………
教堂内，神职人员和修女们正紧张地进行撤离前的最后工作。
祈祷神明，封锁地下室，施加多重结界，带走女神浮雕以及祷文、旧约。
每个人都心神不宁，脚底生风，教袍在气流的带动下左右摆动，以往的安静也跟着不复存在，到处都充斥着聒噪、焦虑。
而此时此刻，一名男人在这喧闹的场合下显得格格不入。
他表情坦然，正出神注视着圣台上的金色光芒，口中喃喃有词，胸前的浮雕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小串细碎流体玻璃。
“……拜森神父！拜森神父！”
修女玛丽急切跑来，中途被什么绊了一下，头巾险些掉落在地。
“女神在上，原来您在这里！所有工作都结束了，主教大人让我通知您赶快——。”
“很抱歉，玛丽女士，我这边还有一个结界尚未完成，现在还不能撤离。”
“可，可是……它们……”
玛丽神情慌张地瞥了一眼窗外，嘀咕一声：“女神啊……”。
见状，拜森只是微微一笑。
“放心，玛丽女士，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况且身为神父，我有义务去完成它。”
“不出半个小时，我就会追上你们。”
“天哪，您是何等的大公无私！”修女眼中泛起点点泪花，亲吻手中的浮雕。
“我由衷的祝福您，拜森神父，愿女神忒弥斯与您同在！”
…………
咚——
咚——
待贵族们尽数撤离后，浑厚的警钟响彻云霄。
民众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收拾物资。
原本空荡的街道瞬间人山人海，他们如同下饺子般推搡着、叫嚷着，四处奔逃。
阿斯莱德西城区，一个身披雨篷的人影在雨中狂奔，胸前的翠绿色吊坠在夕阳的反射下显得耀眼夺目。
雨水顺着山姆的脸颊滑落，明明正处盛夏，却让他感到异常寒冷。
“提博，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等待数秒，男人的声音从群鸟中响起：
“抱歉，还要再等等……该死！我们刚刚和那群怪物差点撞上，黑压压的一片，真吓人，现在只能被迫绕路，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能守住吗？”他的声音透露出些许不安。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
山姆轻笑一声。
“别看这帮家伙来势汹汹，实际上跟削土豆没什么区别，一刀一个，或许乱魔之森的魔物比较棘手，但总共也不到总量的三分之一。”
“但愿如此……总之，我已经提前跟埃文森队长打好招呼了，都是老朋友，你直接去北大门找他就行——千万别勉强！”
“知道了，替我向露西尔问好。”
哔——
通讯随之中断。
虽这么说，但山姆心中依旧忐忑，自己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实战，难免有些生疏。
早知道就不摆架子了，真该跟那小鬼切磋切磋的……
山姆脑中不禁浮现出一抹个头一米五的金色身影。
算了，现在怎么想都是马后炮，首要任务应该赶紧和执法者会合，然后死守北门。
这是场与时间的赛跑！
山姆纵身一跃，在房檐上不断窜梭，几乎化为残影，雨滴击打在刀鞘上，拖拽出一道晶莹的水痕。
不远处，朦胧的金黄水汽中，北大门的轮廓越发清晰。
可当他赶到时，山姆整个人愣住了。
像阿斯莱德这样坐拥200万人口的大型城市，按照万分之十二的比例，执法者怎么说也能达到2500人。
可放眼望去，聚在城门前的人数少得可怜，居然连一半都凑不齐，其中还有不少自愿参加的冒险者！
他心中的不祥感愈发强烈。
通过询问才得知，不少怕死的执法者早就换好便装，混入人群提前逃跑了，有些甚至丢下了自己的妻子儿女。
听到这，山姆面色一沉，血气上脑，弄得他太阳穴突突狂跳。
一群懦夫……
要是老子还是上尉，自己手下出现这种逃兵，肯定给他们全抓回来丢到最前线！
山姆攥紧双拳，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寻找起埃文森队长来。
之前二人打过不少照面，同时也是酒友，就算一两年没见，山姆对他的脸依旧印象深刻。
鹰钩鼻、浓眉、绿眼睛、大个子……
这时，一股刺眼的反光吸引了山姆的注意，他随之咧嘴一笑。
……还有光头。
“下午好，水晶脑袋先生，最近怎么样？”
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埃文森先是微微一顿，尔后笑着摇了摇头，表情中充满了无奈。
“下午好，山姆，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喝死在某个酒馆里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把这起案件定成他杀，最好嫌疑人是住在郁金香花园4号楼的皮特先生，你知道，我不喜欢基佬。”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拥抱了下。
“阿斯莱德警署三号分局，第一小队队长埃文森·卡特。”
“很高兴见到您，山姆上尉。”
埃文森展示出一套标准的军礼，山姆也予以回应，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刻有精美雕文的青铜勋章。
“格兰特帝国前【犬牙】军团上尉，08步兵连连长，山姆·布朗。”
“我也一样，埃文森队长。”
还没等再多寒暄两句，下个瞬间，众人脚底的地面开始震动，并伴有沉闷的践踏声。
随着直刀出鞘，散发出凌冽寒光，山姆将视线转向远处平原上掀起的滚滚尘埃。
他动了动唇，声音异常平静。
“走吧，埃文森，差不多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给这帮畜生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