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谴

孔有德道：“大家怎么这副神情？以为我疯了吗？我什么时候打过没有把握的仗？这次我要满洲狗知道知道什么是天意不可违。我的计划是……。”

尚可喜道：“这个计策太简单，读过几天书的汉人都可以识破，满洲军里有不少汉奸，他们一定会告知主子的。”

曹绍中道：“满洲狗粗野愚蠢信神信鬼唯独不信汉人，一定认为是他们长生天的旨意，吓不死才怪，但是老努绝对不是其中一员。只要他不被唬住，整个军队就不会被唬住。我们充其量动摇满洲军心，延缓进军速度。我想大哥不会只是恐吓他们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后招。”

孔有德道：“知我者曹兄弟也。识不破算他们运气，识破了后面还有更狠的等着他们呢。……。兄弟们以为如何。”

曹绍中、耿仲明、尚可喜、洪安通等不约而同道：“真个是天谴。”

孔有德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你们谁去执行天谴计划？”

众人异口同声：“我不去。”

开玩笑，攻沈阳有无穷的好处，带着几百人阻挡满洲精骑，简直在同阎王爷捉迷藏，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孔有德道：“你们不去，我去。这种大场面出动的兵力根本藏不住，上岸后的第二天老努会收到消息，没有人阻挡他，第三天中午万精骑就会杀回沈阳城。丑话说在前头，我顶多阻挡老努三天，你们必须登陆当天抵达沈阳城下，次日破城，第三天装车完毕连夜撤退，第四天中午装船，当夜离岸，记得留下几条船等待我们。动作一定要快，以免夜长梦多。”

尚可喜道：“大哥开玩笑了，敌众我寡，敌精我乏，据有坚城，我们劳师以远一日破之未免异想天开。常遇春他老人家活过来也作不到。”

孔有德望向其它兄弟，道：“你们也认为不可能吗？”

众人不约而同一起点头：“难呀！”

孔有德道：“要你们多读兵书，你们嫌烦，要你们动脑子进行战争推演，你们串通起来偷懒。事到临头傻眼了吧。”

众人低头不语，心中十分不屑：“以寡击众，以凡击锐，以劳击逸，一日破坚城，神仙也作不到。你不就是看我们避重就轻不去抵挡努尔哈赤找借口羞辱我们。”

曹绍中心道：“大哥，从不说过头的话，他一定有办法攻陷沈阳。可是怎么可能？从各个方面比较都不可能。”

孔有德道：“满洲人最善长里应外合，我们就给他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然后……，哼哼。”

尚可喜、耿仲明等大声叫好，连拍马屁。

曹绍中大服，这等诡谲的攻城手法人所难测，若无防备神仙难当。大哥不愧为大哥。

计划商定，众豪杰叱诧纵横十余日，战士、战马十分疲惫，大家统一意见各自去睡，养足精神以备大战。

努尔哈赤将大帐设在辽阳城内，等待孔有德到来。这一日忽有探马来报，孔家贼4000余人在三岔河登陆直扑沈阳。

努尔哈赤道：“知道了。你是哪里的布库？”

小兵道：“奴才沈阳兵卒。”

“难道孔家贼已经到达沈阳城下？”

“启禀大汗，奴才离城之时，孔家贼倚仗火器犀利击败出城迎战的8000精骑，正在为攻城作准备。我方阵亡1500，伤2500，守城将士不敢再出城野战，欲用大炮守城。”

“孔家贼的目标是辽阳城。他们怎么兜个大圈子跑到沈阳？是声东击西，还是早有预谋。”努尔哈赤自语道。

皇太极心道：“孔家贼头子皆有父兄死于我族刀下，与我满洲仇深似海，恨我等入骨，部众训练严格纪律极强凶悍无比，兼之火器犀利，至少需要4倍以上的兵力才能将之击败。神一样可怕的军队绝对留不得。”

代善心道：“我满洲精骑天下第一，素有满人过万天下无敌的称号。8000精兵攻打只有自己一半的敌人居然被敌人打得折损过半，这是一支多么恐怖的军队，只有曾经的戚家军、白杆兵才能与之抗衡。幸亏父汗没有将大军交于我，不然一定大败溃输。”

多尔滚问道：“孔家贼杀到沈阳，沿途族众都没有发现，他们的眼睛瞎了不成？”

努尔哈赤道：“孔有德行事周密算无遗策，我们都上了他的当。想来他早先猜孔家贼内部有细作，故尔放出假消息引我等入彀。沿途部落精锐尽出，老弱妇孺如何是他的对手。先行一步派出高手劫杀传令兵，我等耳聋目盲，兵临城下方才得知。皇太极听令。”

皇太极上前接令。

努尔哈赤道：“孔有德既然敢来，必定谋得破城之道。你立即率本部人马全速救援沈阳城。一路谨慎，小心孔有德埋伏。”

皇太极道：“儿臣得令。”心道：“孔有德拦路最合我心意。孔家贼在野外与我交战，只能倚靠火器布设刺猬阵。那阵行动笨拙善守不善攻，只需绕道迂回即可让过。若想追击，只能舍弃重炮散阵野战。我八旗精兵悍勇无比，马首相交白刃相搏天下无敌，我一役歼灭孔家贼，收获无数大炮，父汗定有重赏。”

努尔哈赤道：“代善听令”

代善上前道：“儿臣在。”

努尔哈赤道：“你率领人马前往三岔河。堵住孔家贼退路。”

代善道：“儿臣得令。”

努尔哈赤道：“全军听令，立即拔寨启程回援沈阳。”

皇太极大军只带两天口粮，轻装回援，一路小心谨慎。皇太极心道：“4000人马几乎是孔家军全部兵力，全部投入攻城，一旦我从后背杀来，只有全军覆没一途。孔有德疯了，还是另有图谋？难道他认为截杀斥候，可以彻底断绝沈阳城的消息？草原如此广大，如何能够封锁严密？只能是推迟我们知道的时间。推迟……，一定是这样，孔有德寻找到破城的办法。此人用兵以险为主，以快为尊。他快打快退，在我们大军回援之前撤到海上。传令兵从沈阳出发，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抵达大营需要一天时间。我的大军返回沈阳需要一天半到两天时间。孔有德用一天时间破城，半天时间打扫战场，我军赶到之时他已经跑出一天路程，孔家贼满载而归速度大降，我的战马日夜赶路疲惫不堪，速度也会下降，半天方能企及。以孔有德的狡猾，他不可能不在路上做手脚，再次延后半天，两天时间足以跑到海边。借助虎踞炮、火箭炮，射速超快的佛朗机炮，威力巨大的舰炮，就算我赶到也无能为力。一定要快。”

“报。启禀主子，前面发现异象。”

皇太极问道：“什么异象？”

斥候道：“是长生天的警示。”

皇太极大奇，道：“长生天的警示？快带我去看。”

蚂蚁，亿万黑黝黝的蚂蚁附在草上组成一个个十丈长的大字：前方大凶，进则毙命。延兵三日，保你无失。

此时未到深秋，草原植被更加没有遭到人为破坏，高及两米，四面八方碧绿如堵，站到马背上方能睹的全豹。无数满洲兵站立马鞍窃窃私语——长生天忙得很，几百年都不会露一露脸显一次灵，自己能看到那是多么大的荣幸。

皇太极站立马鞍看的清楚，道：“此乃天意，否则蚂蚁怎么会爬成字。我等要歇兵三日以应天命，可是三天之后孔家贼早跑的没有踪影。放跑孔家贼，父汗绝对放我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一汉奴胞衣采得一叶，抖去蚂蚁，伸舌一舔，道：“启禀主子，这不是什么天意。是有人在草上洒了蜜糖汁，引蚂蚁来吃，纯粹唬人的把戏。”

皇太极道：“真的？你没有搞错？冒犯长生天，人头不保。”

汉奴胞衣道：“没有错。据史书记载当年韩信就是用这招骗死西楚霸王。依奴才推断，这些个字一定是孔家贼写来惑乱军心阻挡天兵。”

皇太极取过一截草叶放在鼻端，果然有一股甜香。下令道：“将真相告知全军，大家不要理会孔家贼的把戏，全速前进。”

满洲人野蛮无知，再加上当政者愚民政策，十有八九是迷信受害者，对长生天信之不笃。蜜糖珍贵，八旗额真未必全部尝过，士卒们更加不知其味。多有人心想：“说不定是长生天降下蜜糖引蚂蚁显字以张耳目，旗主无视天神只怕惹来灾祸。”军令难违，众军士打马前行，速度下降很多。

皇太极怒极，下令鞭笞不前者，对孔有德算计十分无奈：我对你的把戏洞若观火，可是士卒信之不移。

大军越往前走，这般警示越多，大片大片的牧草被洒上蜜糖。渐渐由警示变成威胁，威胁变成咒骂，甚至不成文字胡乱泼洒，湿漉漉、粘乎乎，战马都沾染上。士卒见得多了反而不再畏惧，甚至有的摘下草叶品尝美味。皇太极命令精锐快马向前捕拿洒蜜写字者。不一会，斥候回报：前方大约有400孔家贼列阵，阻挡王师。

皇太极大疑，问道：“只有400人？领军者是谁？”

斥候道：“回主子，好像是孔有德本人。”

皇太极望向身旁汉人。这个汉奴胞衣大喜，回答道：“孔贼狡狯，必有奸计，主子小心为妙。”

皇太极心道：“纯属废话。”道：“孔有德急着送死，本旗主就成全他。大军前进。”

满洲狗知道孔家寨火器的厉害，谁也不敢过于接近。孔家军在一处小土丘上列阵，抬头就可以看到满洲军。

孔有德坐在马上，举着千里镜默默估算，等两万满洲狗尽数走出蜜糖阵，前锋距此不过百步的时候，下令道：“全部换装，放蜂。”400兄弟头上戴上细纱作的斗笠帽，穿上稀奇古怪的衣服，衣领袖口都扎的紧紧，全身裹的严严实实，手脚都被包住。冲到草丛中，几千木箱同时打开，嗡嗡声响，亿亿只蜜蜂涌将出来，遮天蔽日，汇成一个几百丈，上千丈的蜂云扑向满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