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合奏

长乐公主看着南星晚坐于高台上的身影，唇角微微勾了勾。

方才她在下去之前，已经将古琴七弦中的一根琴弦用利器割过，只要南星晚一弹，必然会断，到时候她可就要出丑了。

哼，比公主还要尊贵的嫡女，她长乐公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室血脉，整个大靖没有比她更尊贵的姑娘，她倒要看看南星晚经此一事后，还有什么脸面以大靖第一世家贵女的名号自居。

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临舟面前。

南星晚坐于高台之上，修长指尖搭在琴弦之上，心中涌起一丝怀念，她已有多久没有碰过琴了，久的连她也记不清了……

她不敢再碰琴，就仿佛不敢再回忆触碰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一碰，就疼的厉害。

可是，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怕了。

突然，指间滑过的琴弦上有一处凹陷，南星晚垂眸细看，只见那根弦似被割过，将断未断。

她眸中冷光闪烁，这个长乐公主对付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只是，她恐怕是要让长乐公主失望了。

只见高台之上，一袭紫衣的女子眉眼精致如画，三千墨丝散于肩头，眼眸微垂。玉指纤细，置于琴弦之上。

只这一幕，就足以让看的人心动神摇。

只见她长指微动，悠扬的琴声便如高山流水般倾泻而出。

那琴声初始时随着风忽有忽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时明媚悦耳，犹如十里桃花风中舞，模糊时呜呜咽咽，犹如一树梨花簌簌落。

她指下勾抹滑勒，指法慢慢变得繁复华丽，十指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在座之人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五种，不，七种指法！一曲之间能变换七种指法而毫无艰涩之感，这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可是那指法还在变！十种还是十二种？！

他们震惊的神色慢慢变得麻木，因为渐渐地，那些古朴繁杂的指法已然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了，谁也不知道这一曲中，南星晚究竟用了多少种指法！

不听琴声，光是欣赏这些指法都已经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更何况那琴声如流水激流飞泻，滴露轩昂;像高山巍峨高壮，接天遏云，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顾明琛缓缓抬眸看向高台之上的南星晚，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琴声中有巍峨磅礴，有千壑万象，有山高海阔，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样的琴声，会出自这样纤细柔弱的女子呢？

一旁的景阙双眼紧紧盯着那道紫色身影，眼中满是欣赏赞叹。

“家主，南小姐究竟变换了多少种指法，我怎么数不清了。”清砚揉了揉因睁得太大而有些泛酸的眼睛。

景阙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笃定道：“二十四种。”

清墨惊讶的看着高台上气定神闲，信手而弹的南星晚：“为什么我只看出了十六种？！”

景阙看着南星晚的眸色亮如星辰：“因为有八种指法在九州大陆早就失传已久了。”

清墨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为什么只有南小姐会？”

“因为，她是她啊……”景阙声音低至不可闻，宛如一声叹息。

清墨却没有再追问，因为那曲调突然由婉转转向激昂，渐渐激烈已如怒海潮生，山河咆哮，日月为之变色。

号角声声，鼓声阵阵，众人仿佛看见关外大漠荒烟，长河落日，渐渐琴声密集大作，突然之间雄关洞开，千军万马摇旌列阵，呐喊声、马蹄声、铁甲撞击声、风声、呼喝声……无数声音合成乐章，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

众人的神色渐渐变得震惊！

这是什么样的琴声？！

能奏出金戈铁马，铁血沙场。

能奏出铁骨铮铮，奋勇无畏。

能奏出边关冷月，烽火硝烟！

顾明琛眼中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他深深地看着着那一道身影，仿佛透过那道身影在凝望那些久远的岁月。

南星晚许久未弹奏过古琴，可是当手指搭在琴弦上的那一刻起，心中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情绪便缓缓流淌出来，渐渐汹涌澎湃至不可抵挡。

不可抵挡，那就不再抵挡！

不能抑制，那便不再抑制！

她的指下翻飞，动作越来越快，那琴声也越来越激越，如飞鸟振翅欲飞越高山，如蛟龙腾飞欲跃出深海！

突然胸中一阵悸痛传来，她的面色变得苍白，额头几乎是一瞬间渗出冷汗。

酒中有毒！

无色无味，连她也探不出来，好在她早有准备，将压在舌下的一颗百清丹咽下，一股清凉之气顿时流遍四肢百骸，那阵阵如刀割般的悸痛方缓解了些。

只是指下无力，琴声顿时有些虚浮。

正在此时，一阵悠远低沉的箫声响起。

那箫声与她的琴音相和，那箫声浑厚潇清，幽韵古雅，瞬间便弥补了她琴音中的虚浮。

众人惊讶的看向那一身玄衣，面色清冷的俊美男子。他手中一柄墨玉箫，横在唇边，幽深双眸只定定看着台上弹奏之人。

两人的曲音既相似，又全然不同，两人既互相比试，又彼此追随，一个潇洒飞扬，一个随意纵横，一个霸气凌然，一个傲然无惧，琴箫之声时而冲上九霄翱翔，时而落入碧海遨游，渐渐地，琴音和箫声渐至和谐共鸣，水乳交融。

过了许久，那箫声渐渐缥缈，随风云远去。

那琴声低缓，余音袅袅，渐渐消失。

震撼！

一时之间，天地为之静默！

众人被震撼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只知道能听这一曲琴箫合奏，此生无憾。这是震撼人心酣畅淋漓的一曲，也是足以名动天下的一曲，这也是永不该被遗忘的一曲。

南星晚收回双手，静静地凝视着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所谓琴音，便是心音。她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个人能与她琴音相和到如此地步。

只是这个人，竟然是他，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啊。她微微摇头，站起身来缓缓行了一礼，便走下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