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薄粥

常文道：“赈灾的大人们先咱们几日出发，算算日子，速度再慢也该到了。说不定如今灾民们已经住进了灾棚，吃上了朝廷发下来的救济米粮。”

谢临舟眸色微沉：“但愿如此吧。”

说完只见他站起身来，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裹来，打开之后，里面竟是四套朴素的有些过分的衣服，有的还甚至打着补丁。

谢临舟将衣服分给几人道：“咱们快些换上，这些衣服虽旧，却还算洁净。”

常文和周允有些惊愕：“谢大人，咱们为何要如此？”

谢临舟道：“泾州一案，事关重大，全朝瞩目。有些人怕是不希望咱们查出事情的真相来。所以，只怕咱们人还未到，我们的画像就已经传进了泾州城。

我这个小厮粗略会一些易容之术，咱们进泾州以前须得乔装一番。一来省去许多麻烦，二来也能调查出泾州水患的真相。”

周允点头道：“谢大人说的不错，此事如果不是暗中调查，只怕单凭咱们四个，是连一丝一毫的真相都触碰不到，就按谢大人说的去做。”

一日后，乔装后的四人终于抵达泾州。

四人看到城中景象，心中均是一凉。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眼前看到的每一幕都在深深地震撼着他们。

洪水虽然已然退去，可留下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曾经还算繁华的街道如今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和废墟。

街道两旁，泥泞不堪，洪水流冲刷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房屋被洪水肆虐后的残骸散落一地，屋顶被掀翻，墙壁坍塌，满目疮痍。树木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枝叶零乱，一片破败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烂的气息，让人不禁感到窒息。废墟周围，不时看到一脸绝望的人正痛哭失声地试图扒开废墟，搜寻已经不可能还有生还机会的家人。

而更多的人却是坐在废墟之中，面对家园的毁灭，脸上写满了悲伤和无助，甚至是麻木，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家园，还有至亲之人，甚至是活下去的希望。

城中倒是不时能看到一些官兵在，但是他们一不抓紧时间修建灾棚供灾民暂住，二不登记受灾情况并造册，三不发银放粮煮粥赈济 。反而是不停的在城中巡逻，仿佛在防备灾民一般。

整座泾州城里的气氛紧张又死气沉沉，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这不对啊，谢大人，按说赈灾的物资都已到了泾州，怎么不见赈灾的痕迹呢？”常文疑惑的低声道。

几人经过拂冬的一番乔装，此刻已与灾民无异，走在城中，倒是也不如何显眼。

谢临舟越走越是脸色阴沉，他咬牙道：“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他们受皇命赈灾，却无人管灾民的死活。户部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几人走了许久，才见到一处粥棚，里面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

年轻力壮些的男子都不约而同地挤在外面，将棚内的空间让给抱着孩子的妇人和年迈的老人。

一个身穿户部官服的官员一脸不耐烦的站在粥炉的后面，正指挥着几个士兵将煮好的粥盛在碗中。

“此粥每户一碗，每户来一人领取便可，要是谁敢多领，”那人冷哼一声，不屑道：“那便将全家都赶出粥棚，日后都不准再领！”

听了这话，粥棚里的人脸上也毫无反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副嘴脸，只是默默地拥上前去领粥。

一旁的官兵不耐烦的吆喝道：“挤什么挤？！再挤就都别喝了！！排好队！！”

突然一个半大的孩童没有站稳，被后面的人挤的踉跄几步一头撞在了那官兵身上。

那官兵扬手便是一巴掌，将那孩童扇倒在地。凶神恶煞地骂道：“哪里来的小东西，敢往爷身上撞，爷看你是活腻味了！”

说完上前抬脚便往那孩子身上狠狠踹去，正在此时，一个面色枯黄极为瘦弱的老妇突然冲出来扑在那孩子身上，这一脚便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那老妇人身上。

“官……官爷……小孩子不懂事，求……求您……高抬贵手……”老妇人紧紧抱着身下的孩子，浑身颤抖着道。

那官兵骂了一声：“晦气！你们给我滚远点！”

那老妇人忙艰难地站起身来，在那孩子的搀扶下缩到了粥棚的最角落去了。

谢临舟几人看到这一幕已然愤怒不已，谁知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震惊。

只见那从粥桶里舀出来的粥稀薄如水，里面只清晰可见的数颗米粒！

“官爷，这粥为何越来越稀了，这一碗粥如何能让一家人裹腹啊？！”

“是啊！一户一日只分的这么一碗粥，可是这粥里的米却一日比一日更少，这不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吗？！”

“是啊！你们这也太过分了？！你们这般哪里是来赈灾？朝廷赈灾的粮食都到哪里去了？！”

眼看灾民越来越义愤填膺，大声吵嚷起来，数个官兵立刻将刀抽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些灾民。

灾民们见到刀刃，到底还是有些畏惧，很快便又安静下来。那官员脸上露出威严的神色，大声道：“朝廷体恤灾民，这才令我等前来赈灾。然受灾的百姓数量过多，赈灾的米粮却是有限的，尔等应该感念皇恩，若是再敢喧哗闹事，一律就地格杀！”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只是那排了许久的队才领到的一口薄粥，哪里能够几口人抵御饥饿？领到粥的大人，只沾沾唇便将粥喂到孩子嘴边。

可是孩子喝了这稀薄如水的粥后，仍然饿的哭闹不止。老人们个个面如土色，虚弱不堪。

“这些混蛋！”周允低声骂道：“户部足足拨出了两百万两银子，米粮足足有三十万石，足够泾州百姓支撑一月有余。这些人竟然敢克扣至此！”

谢临舟冷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的胃口已经被撑大了，竟然连赈灾的银两物资都不放过，所以咱们更得想办法查明真相，将这些国之蛀虫全部绳之以法，还百姓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