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水与食盐

许昭来到许靖和的院落，他的房间门没有关上。

坐在门口的平西、平北见许昭进来，忙站了起身，笑道：“姑娘，你过来看望大爷了。”

许昭抬眼看向许靖和的侧影，只见他坐在窗户旁，眼神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仿佛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一动也不动。

平北对许昭低声解释道：“姑娘，大爷时常坐在窗户下面，整日都不说话，你莫要见怪。”

“你们出去吧，我陪大哥说说话。”

平西随即转头对仍在发呆地许靖和道：“大爷，姑娘过来看你了，姑娘想陪你说说话，我和平北就先出去了。”

许靖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懒懒地应道：“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这是许昭回京第二次见他。

因情志病患者并不喜欢每日被人打扰，许昭不会对许靖和探望地过于殷勤。

许靖和房间内用来遮光的布幔已经被撤了下来，白日也愿意打开房门。

不过他依然不肯出门，整日坐在房间内。

许昭走到许靖和面前，笑道：“大哥，我来看你了。你这几日睡得可还安稳？”

许靖和觉得许昭的笑容灿烂得耀眼，他尽力挤出了一抹笑容，道：“妹妹开得安神汤效果很好，我这几日夜间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

许昭观许靖和气色确实恢复了不少，气色不似之前那么枯败，只是他的双眸仍旧没有神采。

许昭看了医书，知晓情志病很难医治，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治愈，但她有足够的耐心。

许昭坐了下来，对许靖和道：“大哥，我来为你把把脉，帮你调整一下方子。”

许靖和顺从地伸出了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手心有着厚厚地茧子，这是十几年习武操练留下的痕迹。

许昭仔细地帮许靖和把完脉，收回了手。

她端坐好，问道：“大哥，我看你手心都是厚茧，想必你从小便开始习武了吧？”

许靖和原本的八字和面相，本该是将星入命，武职显贵。

若不是受威远侯府内煞气影响了运势，以及战场上的小人作祟，六年前的那场战役，他本不该受如此重的伤。

“我四岁就开始习武，不分严寒酷暑，每日不曾间断过。母亲本不想我这么小就习武，但是我偷偷求了祖母，让她给我请了教习师父。”

许靖和回忆起小时候习武的经历， 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始和许昭讲述起他小时候的趣事。

他说到小时候除了习武，最喜欢的是去许云虎房里玩作战沙盘，演练攻城作战，若是父亲在家，每日还会抽出空来陪他一起玩耍。

说着说着，他自豪地说道：“我十五岁的时候和父亲比武，打败了他，然后跟随他上了战场。”

说完后，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压了下去，战场上那些痛苦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

许昭对许靖和道：“大哥，我请父亲在你房间里放一个作战沙盘吧，这样你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那谢谢妹妹了。”

“大哥，你若是想找人说说话，可以命平西或者平北找我过来。”

对于一个缄默的情志病患者来说，若愿意主动找人聊天，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好。妹妹不嫌我无趣，便是极好的。”

许靖和觉得自己嘴拙，不像许彦和擅于言谈，他担心许昭同他待在一起会觉得枯燥乏味。

“我很喜欢和大哥聊天，很有趣，你讲的这些都是我没听过的新鲜事。”

许靖和见许昭双眼中满是真诚，心间一暖，无声地笑了笑。

和这个新回来的妹妹待在一起，许靖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看他的眼神没有怜悯，没有小心翼翼，她没有劝解他，也没有指责他。

她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许靖和封闭的内心好似裂开了一道缝，有一丝光透了进来。

许昭写好方子后，便出了房门，将方子交给了平西，叮嘱道：\用新方子给大哥抓药煎药。\

平西接过方子恭敬地应道：“是，姑娘。”

“姑娘，大爷用了你的方子后，夜间睡得很安稳，也没有呓语了。”平北笑道，说着放低了声音，“大爷突然发脾气的次数也减少了。”

“你们好好照顾大爷，多留意他的举动。不要觉得他情绪稳定了，就懈怠了。”

“好的，小的明白。”

这时，春桃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可让我好找，徐家六姑娘来找你了。”

思昭苑，许昭的房间外间，只有许昭和徐思思二人。

徐思思表情凝重，缓缓道：“表妹，昨日夜间宁宁醒来后，便说她被鬼怪附了体，我陪她去了白云观和天宁寺，白云观的凌霄真人和天宁寺的住持都说她没有被鬼怪附体。但宁宁坚持说她身上有鬼。表妹，你第一次见宁宁便不喜她，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许昭听到醒来是徐宁宁，倒也不意外，她昨日虽无法准确判断徐宁宁突然晕倒的原因。

但她看出了徐照照的魂魄力量变弱了，徐宁宁的魂魄力量变强了。

许昭没有回答，反问徐思思：“六表姐，你来找我，是因为相信七表姐被鬼怪附体了吗？”

“对，我相信宁宁所言，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早就察觉她举止有异，只是没想过是鬼怪附体。”

“七表姐被鬼怪附体一事，你们告诉了家中长辈吗？”

徐思思摇了摇头，她看着许昭亮晶晶的眸子，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家中长辈知道此事，肯定会当七妹妹患上了癫病，将她送去家庙里，不让她出门。”

徐思思没有对许昭挑明，他们这样的家族，极其重视名声和家族利益，家里有个得了癫病的女儿，传出去名声不好，会让外人觉得他们家风有问题。

徐宁宁不单单是被送到家庙里那么简单，制造意外让她悄悄死去，也是有可能的。

不到万不得已那步，徐思思想先找寻能驱除鬼怪的办法，保全徐宁宁。

“七表姐确实是被鬼怪附体了，是一个异时空的鬼怪和一个叫做系统的东西，所以我们这方世界有道行的人，也看不出来它们。”

徐思思闻言急切地问道：“表妹，你能看到它们，那你能驱除掉它们吗？”

许昭摇了摇头，“我目前也不能将她们分开，她们的魂魄完全融合在一起了，想抽出那个鬼怪，就要抽出七表姐的魂魄，那么七表姐也会死。”

“我不明白。”徐思思疑惑道。

许昭拿过桌子上的空杯子道：“假设这个杯子是人的躯体。”

接着她投进一粒葡萄，“这粒葡萄是本人的魂魄。”

接着她又投进去一粒葡萄道：“这粒葡萄是附体的鬼怪，这两粒葡萄互不相干，我们只要想办法把另一粒葡萄取出来，便是驱除了鬼怪。”

“但七表姐被鬼怪附体不是这么简单，用水与食盐类比，七表姐的魂魄是白水，那鬼怪是食盐，食盐投入水中会完全溶解，我们想要重新得到食盐，便只能把白水蒸干。”